正文 龍兄弟事典 — 第四十五章

「我的孩子。」

语调优美而听似充满感情的呼唤,宛如包裹糖衣的毒药,菲利斯想到龙神的明智,他的确应该露出丑陋的骸骨,这才能令见者得以警惕。

他想赶走迫近的欧里西斯,然而身体在与他作对,一根夹子在拉长他体内的每一根骨头,骨骼的抽痛难以形容,他无法控制地只能将头伏在地上不断喘息。

成长的痛楚狂暴地席卷他的全身,黑暗元素在他身边聚集,形成漩涡,风沙走石掀起了殿顶,他张大眼睛,瞧见了盘踞在外面的金龙。

他将山丘当作皇座,怜惜地垂下头,用金色的眼瞳追逐着他的每一下喘息。

菲利斯难受地啜泣,金龙长啸一声,伸出翅膀,抚过他起伏的脊骨。

欧里西斯在他翕动的眼皮边停下来。

「我的孩子,有了贝瑟芬的半神神格,你正在长大,你的力量与身体真正开始融合。」

菲利斯基本上没有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但是身体却能够感受到他的接近,两股同出一源的力量正在互相亲近,指导他体内横冲直撞的黑暗流向正确的方向。

他艰难地吐出声音。

「这……才是你帮我的原因。」

欧里西斯好笑似地摇摇头。「你快死了,或者快成神了,却在关心无关痛痒的事?」

金龙仰首发出响亮的呼啸,天地也为之震动。「欧里西斯,实现你的诺言!为他正名!」

黄金、石块与宝石雨落在身边,被菲利斯愤怒的力量弹开。

「我不需要你帮我!」他抗拒亲生父亲,黑色的裂痕布满龙身,像是无暇的大理石上渗透了杂质,身体面临崩裂的同时,他体内的力量亦上升至顶点,与生俱来的黑暗簇拥着他,如同拥护新王,地上的暗影通通活过来,向着他愤怒的对象伸出狰狞的爪牙。

黑暗的利爪伸向欧里西斯,张开巨大的血口欲将他吞咽,但转眼就成为顺服的奴隶。

欧里西斯从容地摆一摆手。

「你需要的,我的孩子。」

他苍白俊美的脸孔上竟露出几分纵容的神色,无视菲利斯的敌意将左掌放在他巨大的指甲的尖端。

「银龙皇菲利斯,黑暗与母龙交配而生,风暴海的继承者,闪耀永恒的新星,闇夜的皇子,黑暗主宰之子,你将近完美,拥有无限的生命,吾,欧里西斯,上古主神,黑暗种族的创造者在此时此刻为你正名,宇宙必须承认你的存在,法则必为你引路,我在此宣布,你,菲利斯为新生之神。」

浓厚黑暗无边无际地笼罩他们,而随着他的话语结束,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天空笔直劈下。

雷电疾打落黑暗之中,电光急速流泄地上,所过之处,尽成焦土,几乎在眨眼之间,便将走避不及的凯撒烧焦。

惨叫声不堪入耳,大殿内所有活的,能够动的都慌忙退避。

龙族纷纷化作巨龙飞到空中,母树护住她的子民从透明的护罩内审视地面上的一切,眼角扫过娜素娅女皇苍白的脸孔,迳自慨叹。

「新的神明诞生了。」

嗷——!金龙发出响彻云霄的咆哮,振翅飞起,在黑暗外围盘旋。

他完全张开的翅膀几乎挡住了天地间的所有星光,然而那身金色的鳞片,射出的光芒远比星光更加光明闪耀,简直像是日出的华辉穿过云层点点投影。

璀璨的光芒穿过厚厚的黑暗,落在菲利斯脸上带来微弱的暖意。

他沉重的四肢出现了一点力量,喀嚓作响的骨头终於安静下来,他扭一扭脖子,慢慢舒缓臂膀从地上撑起上身。

视野蒙蒙一片,他下意识地呼出一口气,拨开阴霾。

「皇弟!菲利斯!」路易的声音一直呼唤他,他随着声音的方向起飞,轻轻搧动翅膀,沉动的身体便升到半空。

「路易!」他张开嘴,声音好像拉动风箱发出,令气流瞬间环绕,他垂头瞧见自己银白色的肚子,再看看自己的爪子。他看见的是一只巨大无比的龙爪,尖尖的指甲每片都和山丘一样尖梢完美,散发出金属的寒光,他好奇地举起手比了比,地面的建筑在修长的指爪下小巧得好比玩具。

他不经意地拨动尾巴,参天的大树被尾巴的尖尖拨到拔出泥土翻倒在地上。他吓得再次飞起,终於从海面看见自己的身影。

尖长的竖眼在黑亮,又浑圆如珠的眼瞳转动,修长的嘴尖与锋利的牙齿,片片完美无暇的银鳞片像铠甲一样披於全身,随着山丘高低起伏的背脊,还有那双足以笼罩一个城堡的巨大翅膀。

龙神在上!我终於变成真正的巨龙了!

他为自己的成长而欢欣雀跃,向後一步,撞入了结实的怀抱之中。

「菲利斯。」披着光明而生的龙神王子,在黑夜里也全身闪闪发光,菲利斯镜子似的银色鳞片上反射着路易身上的金色,如同两道星河在夜空相遇。

一轮明月挂在天空,风暴海的水面平静如镜,照出他们的身影,两条成年的巨龙脖颈交缠,炙热的龙息吹拂在彼此身上,他们在天空起舞,眼神清醒又欢悦。

金与银互相纠缠不清,路过的乌云遮掩着害羞的月亮的脸孔,两条龙坠入海中,溅起几百米高的海浪,拍打岸头,汹涌波涛来而往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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