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因为觉得躲起来事情就会好转才躲在家里的,因为太过无能为力,所以躲起来,不看不听不想,就这麽默默的等到事情过去——她只能很乐观的相信事情会过去。
她牺牲了学长。
还好,这几天睡觉都没有梦到学长来跟她讨命,她决定很乐观的相信学长还活得好好的。白觅觅抱着枕头,重重的叹出一口气。虽然这几天都没什麽睡。
敲门声响起,白寻推开白觅觅的房门,轻声道:「妹妹啊,要不要吃个东西?」
「不饿。」白觅觅翻身,仰头看着哥哥,「唐濬走了吗?」
「你再不下去,他就要上来了。」白寻顿了顿,「唐帮主原本是这样说的,但刚刚接到一通电话,又赶回去了。」他走进房里,「你都两天没吃了——」
「吃不下。」白觅觅打断他,眼睛直盯着门口的小女孩看,「那小鬼跟来做什麽?」
「湘芙姊姊要我多多关心你……」裘芙弱弱的说出这一句。
白觅觅翻了一个白眼,整个人蒙进枕头里。
「小芙你先下去找妈妈喔。」安抚完小孩,白寻把白觅觅的房门带上,叹了一口气道:「妹妹啊,你都几岁了,还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有心事就说出来。」
「说出来也没用。」白觅觅的声音闷在枕头里,听起来更加郁闷。
「别那麽无精打采的,一点都不像你。」白寻在白觅觅的床沿坐下,「你记得妈妈过世前把我们每个人都单独找去交待事情吗?猜猜她跟我说什麽。」
白觅觅露出一双眼,百无聊赖地说:「不要给妹妹添麻烦?」
「不是。她要我好好照顾爸爸跟你。」
「嗄?」白觅觅坐起身子,露出狐疑的表情。怎麽可能?
「後来我问了爸爸,原来妈妈跟他说的也是同样的——好好照顾我们。」他顿了顿,「妈妈一定希望我们可以互相照顾,这个家,绝对不是只靠你撑着。」
白觅觅垂下头,没有回话。
「虽然说出来没用,但说出来会好过一点吧?」白寻笑了笑,「别看我这样,从前只要同学遇到什麽烦恼还是困难,都会找我帮忙喔!」
「那是因为你是滥好人,人家都把烂摊子丢给你。」白觅觅不留情面的吐嘈。
「也许吧,你也可以试试看,这次也把烂摊子丢给我。」
「说什麽傻话呀!」白觅觅搥了自己哥哥肩膀一拳,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这些事情丢不到你身上,唐濬那个大麻烦是不会找上你的。」她不打算说出自己的困扰。
「跟小芙说的一样啊……」白寻呐呐。
「什麽?」
「没事,你别在意。」白寻摇手,「上次你们去游乐园不是有个听说长得非常漂亮的连小姐吗,她是一个好人呢,小芙很喜欢她。」
白觅觅以一个白眼代替回答。
「再漂亮我心里也只会有阿幸一个人。」白寻立刻正襟危坐,「你不准去告状。」
「我这样像是有心力去告状的人吗?」白觅觅再度翻了个白眼,「你不懂我的明白。」大家都被连湘芙漂亮的外表骗了,她可是会糟蹋食物的家伙呀!
「总之。」白寻拍拍白觅觅的肩膀,「这次就放心交给我们吧。」
「什麽?」
「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什麽意思?」
白寻并没有打算回答,只是轻声问道:「你知道为什麽爸爸妈妈给我们取了这个名字吗?」
白觅觅轻轻点了头。寻寻觅觅,找的是幸福。可是他们忘记爸爸姓白,代表一切徒然。似乎从妈妈过世之後,她就有这种自觉了。即使如此,她还是不想舍弃妈妈给她的祝福。
「我找到了,我和爸爸会用尽全力让你也找到的。」白寻露出一笑,走出白觅觅的房间。
白觅觅满脸问号,心里虽然暖暖的,但隐约觉得不妙。爸爸和哥哥很善良,只要开始埋头做事时也会很努力……很努力的干一堆蠢事,制造自己也不知道的麻烦。
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了。
※※※
眼前装扮华美的中年妇人向她挥手,白觅觅勉强扯出一抹微笑。「蝶姐……你怎麽来了?」
午後,初冬的阳光灿烂。她离开唐家已经一个礼拜。唐濬没再来找她,大概很忙。
「我听说你被打,又跟那孩子吵架,所以过来关心一下。」胡蝶露出一抹浅笑,把白觅觅拉出事务所,撑起洋伞,「趁着你爸不在,我们快走吧。」
白觅觅瞪大眼,「去哪?」
把白觅觅推进车子後座,车上散发一股百合香气。胡蝶对前座司机点头,车子慢慢启动。行驶一段路,对白觅觅而言十分熟悉的场景呼啸而过。但她一时想不起来。
胡蝶望向她,微笑道:「你知道你爸爸前些日子跑来找那孩子吗?」
「欸?」白觅觅瞪大眼。「为什麽?」她爸爸明明怕唐濬怕得要命。等等……难道唐濬没再来找她,跟她爸爸有关系?不对,唐濬不大像是会被她爸威胁的人。
胡蝶耸了耸肩,「没用归没用,无意冒犯。但他还算是个会为家人付出的人。」
从蝶姐的语气听来,她认识爸爸。白觅觅的神经开始紧绷起来。可是唐濬说妈妈和蝶姐是死对头?怎麽回事?「蝶姊……你认识我妈妈吗?」
胡蝶勾了勾嘴唇,「白天没告诉你吗?」
白觅觅摇头。而车子在这个时候停下,外头是墓园,是她妈妈长眠之处。蝶姐把她带来这里,难不成是……已经发现她是死对头女儿的事实,想埋了她?「蝶……蝶姐……」
司机下车替胡蝶打开车门,并把放在前座的那束洁白的百合花递给她。「说真的我到现在还是没办法原谅她。」她重重的吁出一口气,「怎麽可以那麽过份。」
惨了……这时候该说什麽?白觅觅战战兢兢的下了车,跟在胡蝶後面。她不解的是,为什麽明明是死对头的墓地,蝶姐还能对位置如此熟悉,行走中完全不因方向迟疑。
胡蝶停在一块墓碑前,墓碑上是一个清丽女人的照片,长得跟白觅觅有几分神似。她放下百合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素素真的很过份,有了爱人就什麽都不管。」
除了爸爸,她没听过其他人这麽叫过妈妈。白觅觅站在胡蝶身边,静静望着照片上笑得灿烂的妈妈。「因为妈妈是笨蛋嘛。」虽然没资格这麽说,因为她们母女一个样。
「是呀,跟一个不怎麽样的人私奔,还因为那个没用的男人跟我断绝往来,真的是……」胡蝶一叹,望向白觅觅,「我跟素素是一起长大的。」
「欸?」白觅觅瞪大眼,「唐濬说你们是死对头……」
胡蝶笑了,望着墓碑,轻声道:「也许吧,她不谅解我,我不谅解她。」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无法接受她为了一个男人,从一个富家千金身兼多职的职业妇女。」
富家千金?白觅觅盯着墓碑。妈妈从来没有说过关於娘家那边的事,她甚至不晓得妈妈原本姓什麽,跟爸爸私奔後妈妈就改名为白素,彷佛想把从前的人生归零成一张白纸,重新生活。
「想见你的外公外婆吗?」
白觅觅摇头。没那个必要。
「他们对素素也算仁至义尽了,没有派人来把她抓回去,换做是我……」胡蝶怆然一笑,看向白觅觅,「我想在你妈妈面前跟你说一些事,关於那孩子,唐濬。」
白觅觅垂下头,呐呐:「他请你过来的吗?」
胡蝶一笑,「那孩子怎麽可能有求於我?如果我没有听季允说,就不会插手这件事了。」她牵起白觅觅的手,「最近局势很混乱,有些决定是不得已的。身为帮主,他必须为整个帮派考量。」
「我知道。」白觅觅抽出自己的手,「我知道。」她喃喃。
「你能相信他吗?」胡蝶望着她,「他从来不是会让人失望的孩子。」
哪方面呢?她为唐濬牺牲学长,这已经不是失不失望的问题了。白觅觅摇头,「蝶姊,这种生活我没办法过下去。」但她发疯似的喜欢着唐濬,她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会受不了重回火窟。
「我也不想你过上像我们一样的生活,我相信素素也不会想的。」胡蝶叹了一口气,直直望入白觅觅的眼眸中,「但是,你爱他吗?」
白觅觅没有回答。
胡蝶对着墓碑轻声道:「素素对不起。」她转向白觅觅,「我很自私的希望你在这种时候可以待在那孩子身边,别让他谁都没剩下,好吗?」
什麽意思?白觅觅皱起眉,正要提问,一阵风突然吹过来,扬起风沙与她的发丝。胡蝶突然变得模糊,隐约中,她似乎看到自己母亲的身影。
「该走了。」胡蝶牵起白觅觅的手,往车子的方向走。「素素一定会生我的气,不过……如果她能来找我兴师问罪就好了,真的太久没见面……我很想她啊……」
「你们……感情很好吗?」
「常常拌嘴闹不合,明明是差不多的背景出生,你妈妈真的太叛逆了。你知道她为你爸爸逃婚吗?」她微笑,「也因为我说了你爸爸几句就不再跟我来往,那时候你甚至还不会讲话。」
「欸?」
胡蝶眨眨眼,「唐濬那时候还很小,一直吵着见那个帮他取名的阿姨、爱哭的小哥哥还有可爱的小妹妹呢。」她顿了顿,「他逼自己都忘了,我给了他太黑暗的童年。」
白觅觅垂下头。她现在才发现,她对唐濬根本就不了解,唐濬也没有给她了解他的机会。唐濬会需要她留在身边吗?「蝶姐……」白觅觅呐呐。
「所以我必须用尽所能补偿他,因为我爱他,即使素素会气我把你拖下水。」她勾起嘴角,「觅觅呀,我下个礼拜就要去温哥华了,你能快点跟那孩子和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