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初戀未熟。 — 17.

17.

饭後收拾碗盘是齐灏扬长久的吩咐之下给孩子们养成的习惯,不用洗只要简单的收拾,齐灏扬想让孩子们知道,他们所拥有的舒适不是自己赚来的,透过这些形式培养基本孩子的教养,为的是不让他们娇生惯养,养尊处优。

齐炚澄趁父亲回房後,耍赖偷跑去洗澡了,留下向霆和齐曦净两人负责地收拾大家的碗盘,交给厨房的阿姨整理。

「你上次加的是什麽班啊?那麽重要,连我的生日聚会都缺席。」

齐曦净端起手中的糖醋肉开口,细细柔柔的声音传入低头整理碗筷的向霆。

分明是怪罪的意思,听上去却充满遗憾,那麽惹人怜惜。

「国外传了商品的讯息,正好在线上得即时处理。」

收拾的动作顿了顿,他轻描淡写的带过这个话题,忽然一只手出现在视线中,他抬头,齐曦净另一手插着腰,昂首带着浅浅笑意对着他说:「那所以,我的礼物呢?」

上楼前,他从公事包里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礼物,交给了她。

他送了她一直很想吃的日本草莓糖,前年她去日本旅游带了一小盒回来,很快就吃完了,在那之後只要看到糖果,嘴上总忍不住叨念着当初那个草莓糖有多好吃。

「草莓糖!你记得啊?」惊喜的,她打开包装仔细地端详确认,「你真好!就不像郑楷文那家伙,只知道给我买名牌。」

她口中的,是她人生的新阶段,是他不能给予的圆满。

三个字,那个男人的名字,从她口中说出来,娇嗔的语气听上去尤其难受。

一年了,总是要习惯的,可能得多听几次,哪天说出来才不那麽别扭吧。

「他还说嘴似的说自己排了两百多号,结果我早就有了同款,亏我那阵子和他出去的时候都背那个包呢,说多没心就多没心!」

他无语,默默低着头继续收拾,耳里听着齐曦净嘴上那串掺杂甜蜜的抱怨,然後是撕开包装纸的声音,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颗草莓糖:「你呢?」

「这些年……也该有女朋友了吧?有了吧?」

甜腻的草莓味从她的口中溢出飘散,他却只嗅得苦涩。

她带笑看着他,那麽刻意,上扬的曲线,盯视的眼神,热切却满是担忧、小心翼翼、愧疚,与不知所措。

嘴角那总是柔和的上扬弧线,此刻却成了把锐利的刀;那双盈着热切的眼神,残忍得令他心碎,而她却恍若未觉,嘴上带着刀,睁着热切的眼,直直瞅着他,像是必须确认什麽一样,温柔却残酷的架在他颈间,咄咄逼人。

不要这样,不要连你都这样。

他想这麽对她说,却说不出口,话里承载得太多,一不小心流泻,就会伤了她。

「我啊,」

垂下眼那瞬间,他笑了笑,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麽悲惨,努力装作事过境迁,假装於他而言,一切早已云淡风轻。

「下次带给你看吧。」

***

席间喝了酒的缘故,向霆便不打算开车回去了。

刚刚洗完澡,经过书桌,将桌上那颗齐曦净顺手递过的草莓糖塞入口中。

莫可奈何的笑了,上次放了她鸽子却还记着跟他讨生日礼物,爱记仇的个性,可真是一点没变。

上一次回房的时候是一年前,她婚礼的时候。

头发还湿着,他坐在床上随意揉擦着发,环顾起四周,房间右侧那片白墙上有两个污渍小点,一个粉色,一个黑褐色。

黑褐色的那块据说是齐炚澄小时候流鼻血偷偷给沾的,说是想做画来着,第一次听说的时候,齐曦净席地坐在那擦着指甲油,他坐在一旁看书,听着却没搭理,那股刺鼻的化学味道让他很想吐,只是他什麽也没说。

他总是对齐曦净没有办法。

齐炚澄他可以随性的扔出房间,即便年纪小,总归是个男的,不需要太客气,可齐曦净是个女孩,他从来不晓得怎麽和女生相处,所以他老装作在房里睡着了,就硬是不开门,有的时候他甚至会锁门,只是不管怎麽做,终究拦不了齐曦净,只要时间一长,她仍会想办法弄来钥匙破门而入。

小时候他对女生不是很了解,平时在学校也总和男生厮混,没怎麽好好认识女生,因为遗传母亲的血统,从小他的体格就比一般男生来得高壮,以前班上的女生似乎总在背地里说他看上去很凶,没几个愿意亲近他。

但是这女人特别神奇,好像对他特别好奇似的,从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老是跟着他,看上去那麽瘦弱,好像一碰就会碎,却一天到晚逞英雄,给人行侠仗义,细细柔柔的声音讲的全是班里、校园里那些纷纷扰扰,谁欺凌谁,谁又被谁欺负,偏偏她这强出头的个性就是有天让人盯上了,经历一番波折,闹得沸沸扬扬。

是那天吧?

当听说那群混混在回收场骚扰她的时候,稀里糊涂地一个人跑去揍他们,却反而给人打得头破血流,手好像还断了。

说多丢脸就多丢脸,偏偏就让她给知道了,她哭得眼睛都肿了,躺床上的他,大老远的就听见她急促的脚步声,抽抽噎噎来到他的房里,特别吵。

最搞笑的是,她以为他快死了,戏剧般的在他耳边大呼小叫要他睁眼别睡,手还凑近他的脸确认鼻息,闹腾了一番,最後整脸通红掺和着鼻涕、泪水,就这麽的趴在他的床边,一刻也没走,澡也没洗,饭也没吃,静静的待到了晚上就这样邋遢的睡着了,鼻涕沾得满他床沿,那麽恶心,一点淑女气质也没有。

可是他心动了。

十五岁,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那一晚他就这麽看着她,听着她抽抽噎噎的呼吸到平稳的呼气,一夜无眠。

那一年,他十六,而她十八。

他们的关系变了,她总让他别接近学校送情书给他的那些女孩,上下课的时候要他牵着她的手,她跑来他房里的频率也增加了很多,擦指甲油、写卡片、写纸条,女孩子会做的事净拿来他房里做。

「你知道齐炚澄在这里沾了鼻血吗?他小时候拿鼻血当水彩,还想画画呢。」

他暼了眼她手上的淡粉色指甲,摇摇头继续看书。

「才沾上就被我爸制止了,所以很小块不太明显,我记得是五岁的时候偷沾的,」她一边挥着手,想让指甲油快些乾,一边睁着眼低头寻找那块鼻血痕迹,「我找到了,在这。」

她抬头对向霆说,见他专注在书本上的模样很是恼火。

「喂!你过来看嘛……」皱着眉,她哼哼唧唧,一脸不满,「过来啦!」

於是他放下书本蹲到了她身边,低下头看着接近地板的那块白,上头的一小点,像是蚊子血乾涸的咖色污渍,点了点头,没怎麽在意,正想退回去拾起书本阅读时,忽然耳边一阵温热,她的鼻息凑近,化学药剂掺着一股洗发精的花香味窜入鼻尖。

他抬眼看着那片白,突然静止无法动作。

接着,柔软濡湿带着温热,擦印在他的脸上,她的吻落到了颊上又羞涩的退了开,而她仍待在他的身侧,气息搔痒着他的耳朵,异常酥麻。

他们第一次靠得那麽近,那个距离,只要一个转身就会吻上她的唇瓣。

过了一会,他小心翼翼的移动。

他的脸往左边转,而他的身体往右侧缓缓退开,然後他看见她笑着再度凑近,她脸颊细小的点状雀斑逐渐在他眼里放大,他几乎是背靠着地板的盯视着她。

「第一发现,原来你的眼睛是蓝色的。」他在她眼里看见他的倒影。

他的眼顺着她的,来到嘴上两片嫣红,微微弯起好不诱人,鼓起勇气才要俯身,她却在这时将距离拉开。

「完了,沾上了。」

她吐舌指着墙壁,泛着嫣红的面容,一脸的淘气。

拇指上的粉色那点,印在白墙上,淡淡的却很鲜明,像烙印一样。

自此之後,再无法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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