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他们约在距离公司稍远的市区里。
向霆坐在咖啡厅的最角落，头发如往常一般梳理得一丝不苟，他微微靠着椅背，一手撑着下颚掩住了鼻与口，另一只手搁在桌面游移在手机萤幕，眉毛紧紧拧着像在思索什麽。
好久没见了，那模样还是像雕刻一般。
等咖啡的这段时间连慕欣一面悄声叹息，一面看得目不转睛，眼角余光晃了晃，瞥见隔壁一桌两个高中年纪的小女生默默地给彼此使了眼色，一会儿向右转，一会儿又一个劲儿的低下了头，双颊泛着绯红羞赧得相视一笑，再回头看看向霆的淡定，她忍不住也弯了嘴角，那麽多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他却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默默盯着那一方亮起，恍若未觉。
「嗨！我来了！」
拿着刚刚点好的拿铁，她漾着一脸的笑意在他面前坐下，关心的问：「上次去中国还好吗？累不累？」
向霆抬眼对上那双亮盈盈的双眼，原先蹙起的眉头一松，摇了摇头，眼神顺势打量了一遍她的脸色。
伸出手抚过了她的颊畔，眨了眨眼，他说：「昨晚没睡吧？」
浑身麻酥酥的，她的脸就这麽被染了红，还没适应那种感受，低下头她赶紧喝了口咖啡压压惊，嘴唇轻抿：「有啦……只是没睡好。」
收回手，看了眼她微微抿着的唇畔，向霆微微点了头：「去高雄一切都还好吗？」
听见这句话，连慕欣忽地颓了肩膀，睁着大眼委屈巴巴地的开口：「说到这个，我觉得搞得好累哦……台北的比较好处理，但高雄那个就麻烦很多，你知道高雄那个驻点的出租户有多难搞吗？我本来一周前就和他说好了，结果他临时反悔说不要了，那时候我一个人在高雄——」
「最後呢？」
向霆不着痕迹地看了下手表，温和的开口打断了她。
没料到会被打断，连慕欣有些反应不及，眨着眼顿了顿，顺着向霆的话接续：「最後……最後我又来回了几趟，今天才刚刚处理好，签了两年的约。」
「处理好就好，你辛苦了，身上有带文件吗？我想看看。」
她看着他吁了口气，淡然挑着眉点了点头，在失落感蔓延之前她赶紧回应：「噢，有，等我一下。」
她转过头去拿起身後的包包，忽然想起这阵子背的都是他送的那款，忍不住兴奋就把包包一股脑的推到了桌上，「你看！我背起来好看吗？」
她的眼神那麽晶亮像是未曾黯淡一样，笑盈盈地等着他的回应。
「新包包吗？很适合你。」
他的回应却犹如一盆冷水，毫不留情浇熄了她眼里的光亮。
她的笑容僵在嘴角，一时之间不知道怎麽反应，恍惚间她听见自己说了声谢谢，脑袋里思绪跟不上，有些笨拙的拿出了包里的文件。
他忘了吧？也过一段时间了，应该太忙了一时没认出来，别往心里去。
看着向霆专注翻阅文件的模样，她对自己这麽说，可脑袋却忍不住分神，回想那天收到的包裹还有里头的刚劲字迹，他说了吧？说是情人节的礼物？
想着不知不觉头又开始昏了，连日里没好好休息落下的头疼连着一块犯了起来。
後来向霆开车送她回公司，途中她昏昏沈沈的脑袋里不断反覆纳闷着，怎麽一个好好的约会又成了业务汇报的时候，他开了口说自己接着得去一趟深圳大概三天时间。
她听着木然的点了点头，这次连什麽时候再见都没力气问了，停在熟悉的两条街外路口，解开安全带她准备回公司里继续刚才未完的事务，开车门之前，忽然他拉过了她的手，在她恍惚困惑的昂首中，轻轻把吻烙上额间：「好好的，等我回来。」他说。
＊＊＊
隔天，连慕欣没来上班，齐炚澄打了电话也不接，後来从部门里另一个同事那里听说请了病假。
齐炚澄本来也没多想，反正没有连慕欣在的部门，对他来说一分毫差别也没有，要做的事情还是多得跟山一样，他不仅没放心上还难得效率高得把份内的事在下班前都完成了，晚餐时间和好久不见的朋友聚会，夜半时分再一块到夜店续摊，他的生活依旧丰富如同往常的周五夜晚。
一切正精彩。
这天齐炚澄甚至还捞了全店里最正的女生一块回到了她的住处，就在他埋首於眼前的一片柔软时，床边的电话连着响了三通。
女人半裸着攀上他，在他耳边啮咬着细细呻吟：「别接嘛……」
抬头他压下粗喘，电话却正好停了，低下头正准备继续时，那该死的铃声异常适时的再度响起。
他低咒了声，不耐地拿过手机准备关机却瞥见了来电显示，闭上眼翻了个白眼，他叹息着接起，一字一句都咬牙切齿——
「怎麽了呀大姐？你会不会太贴心了点，这时间叫我起床上厕所啊？」
他挠着头发烦躁地问，却没预料对方的回应会是这麽的有气无力：「你家有药吗？能不能拿来我家？我现在真的很不舒服动不了⋯⋯」
「一定要现在吗？我不去会怎样？」
他低头看着眼前赤裸着上身，身材火辣的女人，依依不舍。
「那你的绩效评量表就完了⋯⋯」
「真是个白痴，听上去都快死了，还拿那什麽鬼评分表当藉口……」
挂上电话他嘴里掺着咒骂喃喃几句，忽然意识到自己还跨坐在女人身上，有些困窘的抚着额，「不好意思⋯⋯」犹豫了下：「你家有没有退烧药什麽的？」
他想，这绝对是他齐炚澄人生中最耻辱的一次床上经验……
顺着连慕欣给的地址，齐炚澄搭了Uber只需要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这老旧公寓底下的大门还挺气派，连慕欣家里门上安的是密码锁，密码设的是1110，他顺着指示一面键入一面不以为然地笑了，倒是没料到她竟会纯情至此。
算算时间这日期约莫是他们说好交往的那一天，啧，这点少女情怀。
开了门他将大门虚掩，走进了她十坪不到的小窝，绕过厨房和沙发小茶几，远远的就看着连慕欣把自己包裹在厚重的棉被里，她的额上泛着汗珠，微微的颤抖着。
她吐过了，床旁边的垃圾桶里酸臭味弥漫，嗯，味道实在不是很好闻。
「喂，你怎麽样啊？不会死吧？我随便带了点药，不知道你需要什麽。」
「有没有止呕吐的？」
皱着眉她弱弱的回应。
「我找找吧，你男朋友呢？到底，这时候不找他找我干嘛？」
他一面翻找着那一袋从女人家里随意搜刮来的药品，一面觉得既无奈又荒谬，这时候他本来该沈浸在云雨间的，却来这里给小主管送药……
「他工作忙，而且就要出差了……」
闭着眼，她轻描淡写的说，但她没提的是，她打过了两通电话只是都给转到了语音信箱。
「是是是……男朋友就最珍贵就是人，下属就不是人尽管随意使唤，」他虚应着，余光瞥见女性用品放在一旁柜子上，微微蹙起了眉，狐疑地问：「你生理期来了吗？」
等不到预期中的回应，抬眼却只见床上的人早已昏睡了过去，叹了口气他拿起手机，沈吟着思索片刻，捎了个讯息给齐曦净。
『喂姊你睡了吗？』
手指敲着屏幕数着三，有些意料之外地，讯息迅速被已读，还附加了一个问号。
『你们女生月经来有不能吃什麽药吗？』
『怎麽了？女朋友生病了？』
『呃……不是』他无言的眯着眼缓慢键入。
『月经哦……没有吧，从来没听医生特别说耶』
『好，知道了』他简短回覆就要结束话题，准备道晚安前，随意地问：『阿你怎麽还没睡？』
看见回覆时，本来迅速游移在萤幕上的手指变得迟钝，除了停滞以外无法反应。
『今天向霆陪我去医院，後来聊得有点晚，他回去之後我还在收拾』
他愣着，正在思考这是什麽意思，沈默的已读之中又迎来了下一句：『我也差不多就要睡了，要好好照顾女朋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