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孙一纬
晚上九点半，我走进夜市里的小吃摊，点了碗阳春面。
一个顶着一头乱发，衣着休闲的中年男人，在我动筷不久，忽然出现在店里，迳自在我面前坐下。
他朝我的碗里看了一眼，开口问我吃什麽，见我不理不睬，便转而询问老板，然後也点了一碗阳春面。
「这家的阳春面好吃吗？」男人笑呵呵地自问自答，「既然是一纬你选的，那一定非常好吃！」
「你在跟踪我？」我冷着声音问。
「没有，我出来买退热贴，顺便帮你妈妈买吃的，碰巧发现你在这里。」
面送上桌後，他马上低头唏哩呼噜吞了一大口，直说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阳春面，还跟老板加点一份外带。而我静静凝视着还剩半碗面条的清澈面汤，顿觉索然无味。
男人的声音又响起：「你最近好像都很晚才回家，跟同学在一起吗？」
他耐心等待我的回应。
我缓缓吸了口气，答得非常简略：「晚自习。」
「喔，原来是留在学校念书啊！」他恍然大悟道，语气里多了几分关心，「高三了，课业压力更大了吧？不过我相信凭你的实力，什麽学校都能考得上。一纬你想要念哪一所大学？已经有打算了吗？」
「我为什麽要告诉你？」这是他在我对面坐下之後，我首次正眼看他，「你是我什麽人？」
对方沉默不语，像是被我的话给噎住了。
我也不理会他，迳自背上书包起身离开。
回到那条宁静的短巷，我停在一扇红色铁门前，从书包里找出钥匙，在我进到屋里後，那个男人拎着外带的阳春面，也跟着快步进屋。
「一纬，你读了一整天书，应该很累了吧？你早点洗澡睡觉，晚安。我去准备宵夜给你妈妈吃。」他温声对我说完，随即进到厨房，把塑胶袋里的面倒入碗里。
不到几分钟，他从厨房走了出来，脚步因为端着面碗而明显谨慎许多。
我悄然走近他走进的那个房间，听着门後传来的细微交谈声。
「头很痛？家里好像没止痛药了……没关系，我去买。对了，一纬已经回来了，他参加学校晚自习，我让他先去休息了。刚才我们在夜市一起吃阳春面，我也帮你带了一份回来，你尝尝看。」
我没有继续听下去，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隔天早上出门上学之前，我轻手轻脚来到妈妈的床边，往她额上探去，高烧的热度已然退去，出了一层汗。妈妈睡得很香甜，鼻息声也不若前阵子那般沉重，显然正在逐渐康复。
我侧头往另一侧望去，那个男人就在床边打地铺。
哪怕天气再冷，他仍坚持睡在地板上。只要感觉躺在床上的妈妈一有动静，他就会马上跳起来察看，妈妈一个轻轻的翻身都有可能唤醒他。
默默看着他好一会儿，我悄然退出房间。
我习惯在第一堂课结束才吃早餐，趁着下课时间在福利社随便买了面包和牛奶裹腹。
排队结帐时，我注意到前方站着一个短发女生。
她结完帐後转过身来，正好与我对上视线，我还未来得及捕捉到她眼中的情绪，她便跟朋友走出福利社，始终没有回头。
我腹中饥肠辘辘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不见，连牛奶都没喝一口。
下午的体育课，我一个人待在教室里。
升上高三後，为了让考生有更多时间准备考试，老师默许我们利用体育课的时间自习，体育课因此形同虚设。
然而这天除了我以外，教室空无一人，毕竟难得有偶像剧的剧组来学校拍摄外景，大家都跑到楼下去围观明星了。对於所谓的偶像明星，我向来兴致缺缺，自然选择留在教室念书。
做了一会儿练习题，觉得有点累，想站起来伸展一下筋骨，於是踱步到窗边，俯瞰下方的一楼中庭，剧组就在那边拍戏。
我才看过去一眼，目光便定住了，但吸引我的不是那些光彩四射的明星，而是围观学生里的其中一个短发女孩，也就是早上在福利社里巧遇的那个女孩。
她与几个朋友绕到一旁，以剧组为背景，开心地一块自拍。
我的视线始终跟随着她，直到耳边传来一道轻快的嗓音：「你不下去看吗？」
我大吃一惊，扭头看去，只见一个面容陌生的女孩笑盈盈地站在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