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璿半眯着眼笑,「不走了?」
「破例。」我被他的笑容搞得分外火大,别过脸说:「要不是你的情况特殊,我是绝对不会考虑的!」
「嗯,」他再次拿起水杯,举止优雅地喝了一口,「我就知道你会为了我改变的,我没看走眼。」
「什麽?」我感觉十分刺耳地瞪着他,「我就讨厌你这种万事笃定的口吻!凭什麽知道我会改变主意?」
他只回我淡淡一笑,「直觉。」
干你○的直觉!
这场对谈在不怎麽愉快的气氛中结束,我箭步离开金闪闪酒店,回到独居的宅邸後,将自己用力丢上舒适的大床。
像龚璿那麽不讨喜的委托者,自己真是头壳坏了才会答应他!
「汪!」忽然有只温热又毛绒绒的生物嗅闻着我的裤管。
这时候的我没有心情陪毛团玩耍,轻轻将牠踢开,「别吵我。」
「呜?」无奈一只狗再怎麽聪明都是智商有限的,牠知道何时该吃饭,却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有时候需要独处。
牠蹭着我的脚踝,似乎很想得到我的关爱。
唉!
我抓着头皮起身,将地板上的台湾犬抱起来放在腿上,「败给你了,乖乖的不要乱动。」
黑糖好像听懂了,当真安安静静地趴好趴满。
我得想想这件事到底划不划算。
翌日早晨,我做了个简单的盥洗後,一路骑车杀到TOESP的总部去。
TOESP听起来似乎很帅气,总部听起来似乎也很气派,但充其量就只是一群特异功能者联合创立的民间组织罢了,资金拮据的条件下还能租赁市区的某办公大楼一层楼就足以令人额手称庆。宽广的空间被划分出数个办公室,各部门入口相通,以便作业。设立在众部门之外的是装潢简约的接待柜台,与开放式的交谊厅。
众多成员考量到一般民众对於超能力的诸多想像与畏惧心理,刻意将挂在外头的招牌改成「心理学研究中心」掩人耳目,国家对我们这样的「权衡轻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成立迄今未曾干涉过挂羊头卖狗肉的做法。
我走出电梯,一推开玻璃大门就见到一张惊诧的小脸。
「咦?叶央黎,好久──」
「没要跟你寒暄,闪边去!」我丝毫不客气地对时常来总部蹭饭吃的女人比了一个「滚」的手势,迳自踏进公关部的办公室。
黄钰神情委屈地在後头喊:「老是对人家凶巴巴的,小心交不到女朋友喔!」
我一掌拍上某人的办公桌,「喂!老徐,是不是你跟那个龚什麽璿的透露我的情报!为什麽他那麽了解我的事?」
「啥……」原先在看报纸喝茶的老徐被我吓得抖掉了报纸,圆滚滚的肚子跟着晃了两晃,「你、你在说什麽啊?」
「龚璿啊!昨晚到酒店堵我!」
「嗄?啊,那个打电话来询问的龚先生?」老徐连忙陪笑道:「我怎麽可能轻易透露呢?我只跟他说你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电话也很难联系,就这样!」
我狠狠地瞪着他,「还跟他说我喜欢学庞德点酒?」
「是讲了没错……不过这应该不重要吧?」
「很重要!」害我丢脸死了!我指着他质问:「你是不是还有告诉他我常去的地点?老实招来!」
「没有!绝对没有!」他拼命挥舞着双手,神情郑重地否认:「你们的隐私攸关到人身安全,我再怎麽糊涂都不会泄漏出去的!况且你别忘了,电话设置了干扰的仪器,不是那麽容易读心的!」
这倒是。我皱眉,摸着下巴想了想。
老徐确实是为组织鞠躬尽瘁的人,他信誓旦旦说没有就是没有,那麽,龚璿真的是依靠直觉找到我的?不可能吧!
我怎麽想都觉得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便马上否决了。
这时黄钰从门边探进头来,嘴里还在咀嚼着,下巴都是食物渣,「徐叔,今天有客人预约啊?」
「预约?没啊!」老徐回答。
「没有?那我後面的帅哥是怎麽──」
「打扰了。」清朗的嗓音来自走出黄钰背後的青年,白皙美丽的脸蛋上挂着优雅的微笑,从头到脚仍是纯黑的打扮,「阁下就是徐先生吧?不好意思,未通知您一声就擅自跑来了,我是来找叶先生的。」
老徐一脸错愕,「咦?呃?难道你是……」
「不可能!」我忽然放声大喊,一根手指颤抖地指着不请自来的龚璿,「你──怎麽会知道我在这里!你到底──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偷装发信器?」
「小叶,你别对客人这麽无礼。」老徐的额头正不断地冒冷汗。
「嗯,看来没我的事了。」黄钰十分识相地退了出去。
「呵……」龚璿一脸被我逗笑的表情,「我不用那种东西的。叶先生,虽然你答应了我的请托,可是我总觉得不放心,要是你临时改变主意了该怎麽办呢?」
我不禁双手握拳,关节压得劈哩啪啦响,气极反笑:「我在这行走跳从不食言的,诚信是最重要的吧!」
「是的,理所当然。」
「那为何还跟踪我?」
龚璿摇头道:「说跟踪实在言重了,这个场所是对民众开放的吧!这就表示人人都能进出不是吗?」
「少强词夺理了!你分明就是跟着我!你是多担心我会落跑啊?」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叶先生还没有和我敲定时间和酬劳不是吗?昨晚只说了一句『再联络』就走了。」
老徐说道:「既然你接了龚先生的委托,那你……」
「老徐别插嘴,我自己处理!姓龚的,跟我出来!」我迅速走出办公室。
龚璿跟着我来到靠近正门的交谊厅,还在进食的黄钰睁大一双眼珠子,充满好奇地盯着我们瞧。
「请吃货到别边吃好吗?」我抚额。
黄钰露出无辜的表情,「我又不会妨碍到你们。」
「小姐不用离开。」龚璿适时展现绅士风度,冷冽的蓝眸多了一丝笑意,「叶先生,你要和我谈什麽?」
我瞪着他须臾,「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一旦决定接手就会使命必达。但我想知道你过去找过谁,居然没人可以解决你的问题?」
「翁苍曜、何靖都失败了。」
我沉默了数秒,因为这两个名字大有来头。
翁家世代都是超能者,是国家倚重的秘密战力,其中少年得志的翁苍曜被家族视为近五十年来的天才;何靖出生在普通人的家庭,六岁时被双亲发现具有「接触感应」的特异能力,登过报纸头条,也上过节目秀了几手,在当年造成空前的轰动。
「翁苍曜那小鬼的『具现』和『预知』没能帮上忙?何靖就算年纪大了,能力应该也不差……」
「结果就是他们都失败了。」龚璿淡淡说道:「他们都表示爱莫能助,只要我还看不破,噩梦就不会结束。」
「什麽……你讲的是中文吗?」
「能够进入他人梦境的超能者非常稀有。」他说,「我到处寻遍了,台湾、中国、日本、美国、马来西亚……能问的都问了,偏偏有你这份能力的人都不像你这麽强悍。」
「真的假的?」靠北,我都不知道自己的超能力这麽屌,「嗯?慢着……你是听谁说我很强?」
他瞅着我一会,嘴角微微上扬,「直觉。」
「算了,当我没问。」
「央黎的确很强呀!」黄钰一面喝着冷饮一面插嘴道:「通常超能者都会察觉到彼此的体质,可是他不同,他完全感应不到耶!他无法分辨普通人与超能者的区别,在现实也施展不出能力攻击或防卫。」
我无言地往後贴着椅背。
妈的,从一开始就应该赶走这女人的!
「这样啊?」龚璿的表面镇定非常,看不出异样。
「可是,」黄钰重重放下宝特瓶,铿锵有力地说:「他在梦里是无敌的喔!强得不像话!上天好像要惩罚他的无敌似的,才会让他在现实中毫无超能力!」
龚璿问:「一点都没有吗?」
「对,一点点、一咪咪、一丝丝都没有!」我大声回答,顺便送他一记白眼,「能不能回来谈正事了?我们应该要讨论的是何时进你的梦!」
「择期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我呆住,「啥?」
「就今天吧!你不是想早点摆脱我吗?」
他这麽直白令我又呆了一会,「呃,想、想啊……」
他望着我,像是在打量什麽的样子,不久便露出一贯的浅笑说道:「晚上八点见,地点就约在我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