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喜欢X。」夏谦说。
头尾两字口齿不清，但从嘴型和语调不难猜出是什麽。
余倩盈愣了，夏谦也愣了。
他不是无意识脱口而出的，是很笃定的想把这份心情告诉她，可松口瞬间还是讶异自己真的说了，本就吵闹得不像话的心脏越发猖狂，视线不知该往哪摆。
「我......我......」
余倩盈想说我也是，只是发胀的脑袋越来越晕，鼻头很酸、胸口很涩，呼吸顺不太过来。跟夏谦越走越近後她不是没想过他喜欢自己这个可能，甚至连告白和约会的场景都幻想过了，可是只要一想起和无尾熊学长传讯息的那段日子，就会陷入自我否定。尤其......
真人版的夏谦比想像中的更让她心动呀！
就像幻想中乐透一百万跟真的中了一百万能一样吗？
「我......是......也......」幻想中，她是很少女漫画女主角式的边哭边回答「我更喜欢你」，但现在她竭尽全力别说挤不出「喜欢」两个字，连「我也是」都说不好，怎麽被告白比告白的时候还弱呀她......
偷瞄几秒余倩盈手足无措的结巴样子，夏谦止不住别扭地用力抓了抓头，却......满爽的......
紧接而来的是无止无尽的尴尬，他们默默收东西收了好阵子才走出社办。
夏谦想起练团前失败的拥抱，告诉自己既然在一起了少不了接触，他不能看起来太逊，便假装泰然自若的开口：「那，是先从牵手开始吗？」
「诶？」
接着他们又各呆滞了几秒，说要牵手的夏谦迟迟没有行动，不想很逊，可他就是逊到不行，不敢伸手也不晓得牵手该从哪个角度靠近才好。
直到余倩盈以为是自己幻听，一股温热才覆上手背，暖得令她胸口发烫。
试探性的，指尖碰触到手背的面积越来越大，花了一世纪长的时间，夏谦的五指终於完全裹住余倩盈的，真正牵住手。
瞅着夏谦脸红到不行都没把手抽回的模样，余倩盈觉得胸口有股情绪被填得好满好满，好幸福呀。尤其夏谦平时这麽游刃有余的人，现在懵懂起来特别可爱。
只是见他连脖子都是红的，余倩盈实在不忍心，「还是牵手就先这样？」
「没关系。」夏谦逞强，其实光是告白就快不行了，但他想在她面前看起来更厉害一点。至少不能比余倩盈还弱吧？告白和未遂的拥抱都被抢先，牵手总算是他赢了。
「余倩盈，虽然不清楚具体该怎麽做，」夏谦低声，避开交往两个字。「但我会试试的，这样你能接受吗？」
余倩盈咬着唇点点头，回家路上都想着在一起和牵手好神奇呀，让整条路上的车子看起来都变可爱了。
交往前後本质上没太大区别，日复一日为了全国大赛拼命练习。
就是练团结束後两人单独留下来继续练时，会冲着对方傻笑一下、余倩盈头发落在胸前挡住她低头弹琴的视线时，夏谦会递出一条橡皮筋碎碎念：「再影响练习就剪掉。」、余倩盈闭着眼弹琴时，夏谦会瞅着她好久好久，直到她睁眼前一刻才把视线移至别处。
可牵手只交往那天牵过，後来每次步出社办到校门期间，夏谦的手总收收回回，余倩盈为表矜持也没敢先伸手，她和自己立了约定，要是全国大赛弹好再主动讨个牵手鼓励。
渐渐，大赛迈入倒数，校园各处贴满不少相关海报，反倒是余倩盈压在墙上的便利贴开始因为失去黏性一个个脱落，新画上正字记号的便利贴接力在墙上密密麻麻起来。
偶尔重复练习基本功也会令她乏味，便在便利贴上写句「加油别偷懒」，然後换个颜色的笔在字底下自导自演地回覆：「你才是。」
终於，来到大赛前日。
夏谦纠结许久，才在离开社办时拿出一张书签递给余倩盈。
「这什麽？送我的吗？」害羞避开指尖相触的接过，余倩盈笑得溢出嘴角也压不下来。
那是张黑色书签，右下角镂空一把白色的贝斯，上面烫金着一行字。
「贝斯手在寻求一个片刻，让某件事发生。──MikeDirnt」
她不敢念出声，只抚着微突触感的字体，在心里默念一遍又一遍。她明白，这是夏谦对她的鼓励和期待，只是她不知道，这也是夏谦苦恼很久才想出的交往一个月纪念礼物；就像夏谦同样不知道，在夏谦来到她身边的时间里，她好想、好想再变得更好的心情亦从未停止过，他是她的动力，更是她的书签，让她清楚自己正走到哪一页。
不用一直往前冲，书签夹着，就能照着自己的步伐休息前进，停在哪一页都有他陪伴。
明天，他们可以的。
∞
艳阳高照。
四月十六，全国青少年乐团对抗赛地区赛，一扫前几日的灰重阴霾，太阳毒辣得厉害。
光是参与地区赛的队伍便有七十几组，只有过关斩将的前三名才能闯入县市赛、南部全区赛，甚至是最後的全国复赛及总决赛。
现场人山人海，光人手一箱箱的效果器就够塞满他们社办了。
而气温上探三十的高温令加油团头晕眼花，几个婆婆妈妈搧着风碎嘴：「热成这样怎麽比赛啊？舞台设在室外也不搭个棚子，不是全国大赛吗居然那麽简陋！」
〈极度怕热〉的团员们扛着乐器从公车站沿路走十分钟到赛场，全身爬满一层薄汗，幸好因为平时习惯了社办的闷，所以没受现场的热所影响。
不过真正动摇他们的，是其他乐团间紧密热络的氛围。
参赛的乐团似乎都彼此认识，大概是各个表演及比赛的常客，圈内人聚在一起散发出的气场让关诗晴一时软了脚。
不同世界呀。余倩盈有一瞬也这麽想。
气氛低迷时，几个人接连走来向夏谦及锺柏泓打招呼，余倩盈和关诗晴被晾在一旁，觉得自己跟其他人隔着一道玻璃墙，不安随着汗水密密渗出。
忽然，余倩盈与迎面朝她走来的人对上眼，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
无尾熊学长跟其他学长姐、学弟妹。
「加油。」无尾熊学长沉稳一笑。
还来不及回答，余倩盈又听到一阵熟悉的喊声，回头，是几个班上的人，许又佳也在。
她们虽然这阵子表面相处装没事，疙瘩还没完全消除，但对余倩盈来说这麽重要的日子，许又佳仍提前一个月先跟家教老师请好假。
「欸你看！那个吉他手好正！」余倩盈顺着班上男生的好色视线望去，发觉第一团已上台准备。
舞台下一排评审都就位了。
「一二三，嘿、嘿！」试了几声，主唱接着提口气，围着麦克风用「ㄩ」嘴型飙出震撼全场的吼腔。
气氛瞬间沸腾起来。
试音完，主持人仅简单念过该团团名，比赛便开始。
第一团他们表演死亡金属团Devourment的〈parasiticeruption〉，不管是鼓手的双踏踩速或吉他贝斯的速弹solo都让脉搏飙至喜马拉雅山高。
表演结束时，余倩盈边喘着气边大力鼓掌，太过瘾了！
只是她发觉现场除了该团的加油团外，其他人反应不算热烈，再看过几团才找出原因──
参赛的约有七成都是用自创曲。
可他们不是，怎麽办？
是不是在决定拿COVER(翻唱)来应战的瞬间，就注定了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