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变化无常,所以才会让我在要表演前听到了小璃已经快要离我而去的消息……而且还是她亲口说的。
我走出了比赛会场,外头下着绵绵细雨,接着雨越来越大——这场雨就像我现在的心情一样,表面平静,但在这平静下,有着一圈比一圈还要更大的涟漪,而内心正狂风暴雨着。
看到每个人都撑着伞走路回家,不然就是父母开车来接,我想起了沈睿要我比完赛後打电话给他,让他来载我的事情。
拿起手机正要打给沈睿,我倏地一颤,想到了在这个地方,有一个人跟我一样深信不疑,认为一定可以拿冠军,所以说要等我的喜讯……
……对不起沈睿,我想,已经要让你失望了……
心一冷,我很乾脆地把手机关机,接着把它收起来。抬头望了几秒昏暗的天空,我眼眶泛红,抬脚走了出去。
一滴一滴颇大的雨珠啪嗒啪嗒地打在我的脸上,使我分不清那些残留在我脸上的水是雨水还是我留下来的泪水……而且本来会感到痛的,然而我却感觉不到任何痛,好像麻痹了一样。
我就这样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想说这样应该就能让自己清醒一些,但好像根本没办法……
不知道走了多久,倏地,有个人拉住我的手硬生生的把我扳过身,随即响起一道声音:「张雅筠,你疯了吗,现在下着大雨你给我出去淋什麽雨?」他的嗓音里已失了以往的沉稳,隐约带着慌张,但怒气远远大过慌张。
我看着那一尘不变,依旧深邃的眼眸,轻声开口:「……沈睿?」
是你吗沈睿?你是来带我回家的吗?
「是,我是沈睿。」我听见了沈睿低低的叹息声,「所以我说,你到底在发什麽疯?不知道这种天气你这样手机关机、人也不见我会很担心吗?」
我低头,像个孩子一样乖乖认错:「对不起……」
我只是……只是因为比赛输掉了才会这样的。
「算了,现在问你也问不出什麽个所以然。」呼出一口气,沈睿将他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你全身都湿了,赶快回家洗个澡睡觉。」说完,他牵起我的手十指紧扣,往他的车方向走去。
坐上车後,沈睿毫不犹豫地打开暖气,还把後座的小毯子盖在我身上,「还是会冷的话就只好忍一下了,我会开快一点的。」
我抬眸望向正在开车的沈睿,抓紧了他刚刚披在我身上有专属於他古龙水的外套,迟疑了数几秒,才说:「……为什麽你不告诉我小璃她办休学了?」
我看见了沈睿的脸闪过了一丝丝的慌张,但却只有那一下下而已,因为他马上恢复了以往的神情,「她要我不要跟你说的,说前面伤害过你,不知道该怎麽面对你,而且她也怀孕了,我记得是无法再继续就学的。」
顿了顿,他又说:「她还告诉我她的病发作了,必须去接受治疗。」
我觉得这一切好不真实,原本还在打打闹闹的好朋友却因为病,即将要离我而去……
我颤抖着声音开口:「小璃她……她说她再过几天就有可能会离开这个世界,我和她……还有好多事没有完成,她最渴望的就是离开南部,去北部玩一玩,可是……」可是都来不及了……
「我明天带你去看她,我知道她住哪间医院,今天你就先休息吧。」沈睿停好车,柔声安抚我。
一进家门而已,我连跟前来欢迎我们回家的MiMi酱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马上就被沈睿推进了浴室。
再关上浴室门之前,沈睿说:「你饿了吧?家里还有面,我先煮,你洗好就能吃了。」
我深吸一口气後,闭上眼,对於沈睿完全没过问我的意思感到很开心。他明白现在的我需要的是自己平复心情,所以他要等我没那麽难过之後才又要过问的意思。
洗好澡,我一到厨房找沈睿,就看见桌上放着一碗面,而他已经在洗碗了。
「你没有煮你的吗?」我微歪头,问。
沈睿洗好碗,走过来帮我拉开椅子,接着也拉开了对面的椅子坐下,「我在外面吃饱了,只煮你的而已。趁热快吃,冷掉就不好了。」
我坐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些面放在汤匙之後,放进嘴里。
沈睿坐在我的对面看着我吃了好半一碗,倏地,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我接个电话。」捏了捏我的脸颊,沈睿站起身走到客厅。
因为客厅和厨房离不远,所以我隐约可以听到沈睿和电话里的那个人交谈的内容——
然而,我却听到了一辈子都不想听到的话——
「我知道了,我会回去美国的。」
沈睿说的这句话就像一把箭狠狠刺进了我的心头。
手中的筷子因为我的呆楞而滚落到桌子上,沈睿听见声音,赶紧走过来说:「张君雅,怎麽了?」
「……没有,我吃饱了。」我站起身,低着头,头发垂落在我脸庞,眼神很暗淡,「抱歉,可以请老师帮我收一下吗?我有点累。」
「喔,好……」
我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後,马上抱头屈膝缩在角落,颤抖着身躯,忍不住痛哭起来。
今天不知道怎麽了,感觉好像有很多压抑住的情绪全部涌了上来,一次性爆发,让我一直很想哭,但我想最让我想哭的原因是——钢琴比赛输掉了。
我是个自尊心高,凡事都追求第一,却经不起输赢成果的人,在我的世界里,我不容许我自己失败,可是我却……却因为小璃跟我说了那些话以後,在演凑时频频失误……
还有,一知道沈睿也有可能即将离我而去,我的心痛便到不行。
当我哭到泣不成声时,倏地,我房间的门被打开了。「张君雅……」
「出去,我想要静一静。」我没抬头,声音里有着浓浓的鼻音。
「……想要静一静是因为你钢琴比赛输掉的关系吗?」
我没搭话,只是点头。
我听见了沈睿的脚步声往我这里走来,之後他蹲下身拍着我的背安慰我:「别哭了张君雅,人生本来就是这样有输有赢,不可能永远都让你站在上方,所以,振作起来,为下一次的比赛努力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