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说:
「我有点想走了。」协理在耳边说了说悄悄话,漫不经心地跟着人群一起拍手,我扯扯嘴角发不出声,听着台上的女人用英文自我介绍,虽然知道了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却很难止住胃疼。
「你觉得有胜算吗?」我躲在柱子後面问,协理耸耸肩,「一半一半。」
「她会不会拿名次威胁你跟她上床?」想到这可能性我就起鸡皮疙瘩,结果协理一脸嫌恶的看来,「不可能,如果她真的这样想过,我们早就是炮友的关系了好吗。」
「这麽说也是……」当初我们还没在一起,那女人如果对协理提出这种关系要求,某香蕉绝对会二话不说就答应,至於现在……协理不大可能答应就是。
「就算她真的提出好了。」协理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如似期待着什麽,「这绝对能检举,我想董事长不会为了区区名次就要自己的得意门生跟人上床,我们有这实力,没必要压低自己。」
「嗯嗯!」我有时不得不承认协理的气势能使人脑袋通达。
我们移动到角落听台上人发言,老实说我得承认那女人的声音很好听,协理是强而有力、坚定不移;那女人是柔情似水、轻快活泼。等听了约一分钟,我总算完整理解她出现在这的原因,简单来说是代替出席。
真正的协商是她丈夫,因为家有要事碰撞到日期,所以那女人才会出现在这,难怪她总是在快关场时进来,也知道协理在哪。我相信法国那麽大,要相遇也是在名牌店撞上,而不是在文具展碰面。
协理几乎没什麽心思听她说话,我感觉握着的手正努力放松下来,当确定台上人说完时协理直接拉着我离开,她不顾这样会不会丢了公司的名誉,一出去便靠着墙喘气,手紧紧抓着胸口。
「协理。」我在一旁等她恢复平静,协理突然紧紧抱住我……她在发抖。
「不然我们先回去吧?」我只能这样做了,半拖半拉地带着协理搭车离开晚宴。
在车上她不断吸鼻子,我想又是什麽伤心事刺痛胸口了吧?那女人的杀伤力特强,协理此时的不舒服像是病毒传染到我,一阵阵恶心从心里盘生,整个人都跟着不对劲了。在心里反覆苦思该怎麽办时,已经有答案浮出脑中。
「你先好好休息,晚宴结束我就回来了。」送协理回到房间後我正要出去,就被反应极快的她拉住手臂,「姿萦。」
「放心,没事。」我反握住她的手後紧紧抱住人,柔声低语的安慰,「我的职责就是辅助你,一切都会没事,请别担心。」
「你能吗?」她的声音在颤抖,我知道协理在担心什麽,其实心里也很害怕自己行不行,「当然可以!你不是说自己是一步步走来的?那我想这是个机会。」
「这机会太早了。」协理摇头作势要跟出来,我硬着头皮拉住她,可不认为协理见到她时能再次保持冷静,「当我们在会议室握手时,你是说『多多指教』而不是『让我照顾』,而我回你的是『多多关照』并不是『谢谢照顾』。协理,这是我们的工作不是你一人的,所以这也是我的工作。」
协理像是慢动作似的瞪大眼,我或许是不愿再看到她受伤,才有这勇气,「协理,我知道你是因为她才这样,所以……」
「她穿我送的裙子。」协理的这句话十分突兀、眼中徘徊着迷茫,「那是我出社会第二年送她的洋装,那时已经存了一笔钱,我刚好到义大利出差就顺便订制了一件,还记得她收到时的笑脸有多开心,有多高兴……」
协理说到後面已经是气音了,我沉重地点头,明白她为何今晚的反应如此激烈,那瞬间心里应该是有许多声音想说的。
「不要勉强自己。」我将协理推回房间,摸摸她的脸时想起下午的那句抱怨,便亲吻了那双嘴唇,这样子不只协理冷静下来,连我原先有些害怕的心情也跟着安定。
「我这样是不是很丢脸。」协理无力的靠着墙壁、左手摩擦右手臂,「只是以前的女人就怕成这样……看,多胆小,多不可靠。」
「你很可靠。」我歪头看着她,「就算是英雄也有弱点,你的弱点恰巧是她;正如我,我的弱点是毛毛虫,如果在吃东西时看到毛毛虫会忍不住想吐。」
「为什麽?」协理听到这话好像起了兴趣,我搔搔头、视线往旁飘,「小时候吃饭,老哥偷偷将毛毛虫丢到碗里,我没注意就咬下去了……山上的毛毛虫都吃得肥胖,我的碗瞬间喷满绿色汁液……」
想到那画面又反胃,协理的表情也整个皱起来,「这已经是心理创伤了吧?」
「哈哈哈——」我乾笑几声,「所以我到现在还是不太喜欢幼虫,尤其是吃叶子的。」
「……谢谢你安慰我。」协理的乾笑很快变成苦笑,「但是你别勉强自己,这晚宴可能得上台领奖,我怕你一个人会应付不来。」
「是这样没错,但是我能用第一次上台,所以经验不足的原因来解释。而你只要有一丝不对劲就容易被人发现……更何况,如果颁奖人是她怎办?你现在真的能忍受她穿着那件洋装一起合照留念吗?」我知道自己很过份不该在心口上洒盐,可是不这样做无法阻止协理。
果然这句话就像一把刀凶狠挥下,协理遮脸的动作已经给出答案。
「让我去成长,让我有足够的能力配上你。」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视线甚至有些跳动,浑身的力气不停涌出却流泄,我再次抱了抱协理不忍看她的表情,分开後只在脸颊上一吻,「这几日辛苦你了,小猴子很快去去就回,这只是场晚宴而已不是难事。」
她听了仍是低头,却愿意移动了脚步。
我扶着协理在床上坐下後出去,赶去晚宴的路上心不在焉地只想着协理,她跟杨雅铃之间就像一把刀,一边受苦、一边无碍。那女人为何偏偏选这时穿那件衣服?我相信女人的衣橱里最不缺的就是布料,不可能在经过这麽久的时间又发生这麽多事情後,她还只有那件洋装可以穿。
真的是,让人烦躁。
晚宴并不会因为缺少两人而停摆,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演讲没了。现在每个人都在聊天或吃东西,我本来想吃饼乾但是想到协理的话就没碰,只享用了一些烹调上不太会加酒的食物。
「她回去了?」
在一片英文与法文中,这句中文十分刺耳。
我顺着声音回一笑,她站在正前方,「嗯,协理身体不太舒服就先回去休息了。」
「她生理期来?」那女人脸上的笑容很浅,我感觉到一阵头皮发麻,而她已经摇晃着酒杯靠近,「她身体不好经痛总会很久,所以之前我会将她的生理期纪录下来,等过後煮些东西补补身,她不在国内就规定一定要吃什麽,不过有时太忙会忘记,身体就时好时坏不停轮流,直到最後那五年才平顺了些。」
我在心里大吃一惊,原来协理的身体是真的不好?想到那次生理期的她,我就懊恼自己没这麽细心,相处到现在才发现自己该多照顾她一点。
「原来协理身体不好吗?」我努力镇定,试着看穿这女人在打什麽算盘,为何会跟身为员工的我说这些事情?
「你该贴心一些。」她迟疑了数秒,我忍不住打量那件洋装,有些像旗袍却又不是,可说融合了东西方风格,白色的布料上有些小蕾丝条纹,精致又纤细,而她的皮肤不过於苍白所以脱颖出这身白雪。
「很漂亮吗?」她隐约的笑声我赶紧回神,呵呵傻笑,「是呀,这洋装很漂亮。」
「也是她送的。」女人朝我眨眨眼,「礼物。」
「好贴心。」强忍快喷出的一口血,我发现女人的视线好像都专注脸上——是在观察表情吗?心里顿时提高警觉,「雅铃居然是协商的妻子,好意外呢。」
说出这话我想撞墙,哪句不说偏偏选这话题。
「是呀,因为怀孕了。」她撇过头好像不喜欢这话题,硬是要拉回衣服上,「你猜猜这件洋装哪买的?」
「我想不是国内。」差点脱口说出义大利,趁她还没怀疑时赶紧补充,「因为它看起来出自不凡之手,国内应该没人有这种手艺,而你也说协理常常出差,那我想国外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的确是国外。」她听我这麽说时一笑,「义大利,已经退休的老师傅做的。」
「她真的很有心呢。」我在心里握拳,看到这女人用一脸悲伤的表情就很想捶下去,她还露出淡淡苦笑,「是啊……」
随後正视着我。
透过眼神的交流我知道她有话想说,所以不急着开口。女人发现优先发表权在自己身上後才缓缓开口,她那句话让我後悔没先领导话题,因为女人一开口就是,「你就实话实说吧,洪芃姚现在跟你交往对不对?」
我的迟疑让她一笑,短短两秒就被捕捉到答案,连模糊焦点都来不及。
「来这边说吧。」她再次开口就是拉着我往人较少的地方走,等脚步一停就直接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面对这质问我明知道不用回答,嘴巴却不听使唤,「半年……」
「这样啊。」女人的表情很复杂,眼中尽是无奈,「我不是有心想拆散你们,只是你确定要浪费时间在她身上吗?过去我已经花了将近十年的时间,等她所谓的『在一起』十四年,这十四年我也不再是女孩,没有更多的时间能继续等待。」
她停顿了一会,乾脆先饮一小口红酒,「这十四年,我们光是腻在一起的时间就只有六年,其它的八年她都在出差、都在国外,我没唬你,这六年是我在下定决心分手後去数的日子,因为我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那十四年能等下去。」
「所以,你只拥有六年……」她的气势让我瞬间弱下去,女人缓缓点头、冷笑一声,「我爱了她十六年中暗恋两年,在一起的十四年她只给了六年,那些年我只求她能多陪伴点,但是说好的隔天却又收拾行李,只留下我一人。」
「这、这……」都已经说到这,我乾脆一口气戳破自己无知的假象,不让自己被她的话牵着走,直直吐出她们这段感情上令人愤恨的点,「但是你也不能因此劈腿吧,因为孤单寂寞觉得冷就找别人生暖……凭什麽?她在外头忙着打拼,你在家里忙着跟人打炮,这算什麽。」
「呵呵。」女人很平静看着我,声音毫无温度,「当你指责时,有没有想过我的原因。别的情侣远距离恋爱是没得选,而我们明明有得选她却总是往外飞,每次别人都是甜蜜蜜的靠在一起,而我却只能贴着手机听她打来的电话。」
我哑然看着她,女人深吸了口气、脸色有些焦虑,「直到现在,我爱她仍比爱我丈夫还要深,但是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再继续维持那段感情。我等太久了,已经不愿意再等下去。」
「那……」看她的表情我内心也有些受伤,是为了这段长达十四年的感情不舍?还是为了协理心碎?亦或者是……「那她也等了十四年,你有没有想过,协理疯狂出差的日子会不会是在做什麽准备?她会不会原先想策划一场惊喜让你知道……」
女人的表情很快一僵,她渐渐失去了表情,两眼无神地看着我。
「其实,我是在这半年里才认识协理的。」
已经知道杨雅铃心中的洪芃姚是怎样的人,我很不舍、也很心痛。说到底最怕孤单的动物是人类吧,人类跟兔子一样,太孤单会死掉,会将那颗本来结实的爱情踏碎。
「这半年里,我认识的她是非常温柔、会细心呵护另一半的情人。如果在你心中的协理是这般冷酷无情,我想,你们是不是彼此误会什麽?她有时候很固执,你一定得直率表达出内心话她才明白。」就跟不忍看见协理悲伤,我也不愿看那女人脸上的表情。
「她是真的很温柔……很为另一半着想……」所以这般温柔又残忍的协理,是不是……在这之中误会了什麽?她们错过了什麽?
「呵呵。」
女人又是一笑,语气里却充满悲伤。
我看过去她凝视着会场,不知道在看谁,很勉强勾起嘴角才说话,「可能,我早已不爱她才见不到这份温柔,因为在记忆里,我永远只记得她收拾行李的背影……却忘了她回来时的短暂陪伴。」
「你不是不爱她。」我正要说话,她却举起一只手阻止。
「我爱她,这样就够了。如果我们长达十四年的爱情能让旁人一下指出盲点,那这份爱是不是太失败了?我跟她或许适合谈恋爱,但不适合当情人,我们是自私的恋人,自以为这样对彼此都好,却忘了先问问对方的感受。」
女人长叹了一声,用一抹微笑收尾,「我们之间已经失衡,来不及回到最初之地,就这样吧,这样就好,已经失衡付出的爱是没办法回头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