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先是顿下来,一双清澈的褐眼没有感情,如水一样,怔怔地对上鼬同样清亮的黑眼。
「你……」
「决定了,我以後每次为你做蛋包饭就要在上面用蕃茄酱写『ツンデレバカ』(傲娇笨蛋)!」她伸出双手,左右开弓地捏着、扯着鼬的俊脸,不管他怎样求饶也没停下来。
结果,鼬吃过饭後,气得鼓起一边脸,双手环在胸口前,一句话都不说。每次泉生他的气就喜欢「凌虐」他——比如是猛揉他的脸、搔他的腰之类的怪招,每次被她「欺负」後,他总是不认为这是自己的错,因而心生不忿,跟她闹脾气。
她在洗完碗後才理会他。光是用美人计可能不够,於是她打开冰箱,拿了一杯焦糖牛奶布丁。
「吃饭时就一直在生气的鼬先生,」泉挤在他旁边,鼬在她面前才会露出这鲜有的幼稚一面,他挪了挪座姿,硬是背对着她,她笑着跪在他身後,两手从後挂上他的肩,在他胸口前交叉着,把他环入一个馨香的怀抱:「你气饱了吧?不想见到我的脸吗?甜点也不想吃了吗?」
他冷哼一声。她笑着,纤指戳上他鼓起的一边颊,噗一声的消气了,其实鼬心里有点想笑,又不想太快原谅她,於是另一边颊又鼓起来,惹得她再去戳。如此反复玩了几次,泉嘟嚷着几句骂他的话,舀了一小匙布丁往自己嘴里送,绕到他面前捧着他的脸,俯首亲上去,交换了一个混和着布丁的甜吻。
「呐,稍微消气了吗?」泉低语,唇瓣擦过他的,声音软得跟布丁没两样。鼬搂着她的腰,脸偎着她小巧的胸部,像个寻求大人疼爱的孩子,不无委屈地说:「还差一点。」
「真是的,你是打人的一方,也有资格发脾气吗?虽说你是为了佐助君好,也不能总是罔顾他的意愿,逼他行你为他铺好的路。」泉乾脆拉鼬跨上床,她坐着,让这年轻的男人枕在她的大腿,她解开他洗澡後依然微湿的长发,以指轻柔梳着:「你怎样打他?」
「腰……踢了几腿,腹部也是,还打了几拳。然後,两只手都拉得脱舀了,但在他临走前,我有为他接回去。」
「那可是你用性命保护的弟弟,你是怎下得了手的?」
鼬不说。泉为他说出心里话:「因为你知道,不重重地打他一顿,要是他真的考进警局,或许有一天要做你现在这种工作,他会受更多的伤,远远超过你昨晚打他的那些。是吗?」
「泉。」
「嗯?」
「我有时有点讨厌你。」
「为什麽?我也不是没对你做过坏事呢,比如说我以前骗你说生理期到了、一星期不让你碰,你过了一星期才发现。」
「不、不是那种,虽然那种事也很过分、绝对不能再做,但是,我有点讨厌你像一面镜子般,总是准确倒映出我的内心。」
「这样不好吗?」泉笑眯眯的,以指封着鼬的薄唇:「你这只口是心非的傲娇,明明一张嘴生得姣好,却说不出心底话,哪怕是体己话,一出口就像冰渣子般冷。而我看透了你,代你说出你想说又说不出的话,难道这样不会令你更轻松吗?」
鼬合上眼,嘴角牵起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或许正因为泉太了解他,才不像一般女人般缠人——你爱我吗?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你怎可以重视弟弟多於我?如果我跟你弟弟同时落水,你会先救哪个?你会娶我吗?
这种问题,她从未问过,因为她知道,他听了一定会觉得困扰。既然她爱他,就不想他烦恼。反之,她却总是对他说:鼬,我爱你喔,可不要忘记了;鼬,我等你,不管多久都要等下去,等到我老了还要再等;鼬,就算所有人都离你而去,我也会在老地方,只要你需要我、投向我,我就会拥你入怀。因为他失去过太多,他不知道「拥有」的滋味。
那麽,她就让他感受何谓「拥有」,她要他清楚一个事实:无论发生什麽事,我,也是你,宇智波鼬的所有物。
我是属於你一个人而已。即使没有那句我爱你,也不重要,只要我爱着你就好了。
他从来不说爱她,但她都明白。这个傻瓜定是怕自己有一天会死於危险的工作,不想她只爱他一人而终生孤独。每当他为最深爱的人设想,就总是不肯好好说出口,宁愿心意被扭曲、被人误会,当上戏剧里的大奸角,最後为爱人牺牲——他将自己放得太轻了。
她唯一不喜欢的,就是他这一点。
「好了,鼬!傲娇得来又可爱的鼬,」泉发动甜言蜜语攻击,使他脸红了,她一手捏着他的脸,使他的嘴巴可笑地嘟出来:「可不要以为你可爱,我就会原谅你的可恶!现在我就将你对佐助君说的话翻译,下次跟他和好後,要好好地说出来,知道吗?跟我说一遍——」
鼬指了指自己变形的脸,无言地表示自己才这状态下说不到话,泉这才放手。
「我这辈子最爱的、聪明又可爱的弟弟啊,」泉怒瞪着鼬,那双美丽的褐眼有气势极了,他只得不情不愿地重覆,她满意地说下去:「哥哥不想你考警察是有我的原因,我打你的时候,心里也难受极了。无论你将来要走什麽路,哥哥也会默默支持你,因为,你就是我在世上最深爱的人……」
「不,我还是不希望他当警察。」
「……鼬,你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抹煞佐助君的志向。他既然选择这条路,就意味昔他清楚背後的风险,何况他已经不是孩子了,」泉认真地说:「我虽然没见过佐助君,但是你说他已经十八岁了。我想,他的身高快要赶过你了,是吗?打架处於下风,是因为你把他保护得太好,他才没有半点防备。可是,佐助君已经不是那个总是跟在你身後的可爱孩子,他会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男人。他一定希望有一天能跟你你并肩,为你分担烦恼,让你不用事事瞒着他、独自背负太多。」
「就算是这麽弱小又平凡的我,也很心疼你。」泉执起他的手,把小脸偎上去:「我不怕——这双手沾染过多少人的血,我也不怕,因为你总是用这双手爱我、抚摸我,给予我无限的安全感。或者有一天,我的存在成为你的负担,那时候你就用这双我所眷恋的手杀了我,让我无怨无悔地合上眼。然後,我会默默陪在你身边,让你不再孤独下去,直至你寿尽,我才来接走你。请你记着,你是不会孤身一人的,因为,你至少还有我。」
鼬微张着口,终究什麽也说不出来,闭上眼拥紧着泉,埋进她韾香的肩窝,让她来回抚顺他的背。
「所以,下次见到佐助君,试着跟他说一些真心话,情况许可的话,稍微让他了解你现在的工作。你们可是兄弟呢,世上唯有流着跟你一样的血的人,就是佐助君。若是有什麽万一,要是你把你对他的爱带入棺材,令他终其一生也不知晓,那不是太悲伤了吗?」
「……嗯。」
「所以说,别那麽傲娇,坦率一点,好不好?」
「……我不是傲娇。」
「好的好的。」
「……」
「我说,鼬,在这种温馨又有点悲伤的气氛之下,你扒掉我的衣服,把我推倒,还在我身上种草莓,这不是有点煞风景吗?」
「……」
「鼬!别那麽粗鲁,这裙子是新买的,还有内衣也是上星期才邮购回来的,你不是说我穿深色的内衣很好看吗?这款墨紫色的漂亮吗?」
「……嗯。」
「鼬,其实我几天前才让你做过,可以请你别表现得像个饿了几个月的急色鬼吗?」
「……」
「鼬、嗯唔……别那麽快,进来之前先说一声嘛……」
「泉,安静一点。」
「……好吧,反正明天不用去打工。」
在他忘形地拥抱她时,泉一声声在他耳畔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