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安撑住我即将倒下的身躯,轻拨我额前的浏海。
「海棠对不起,对不起......」薇安不停的和我道歉。
「干嘛和我道歉,我反而要感谢你才是。」我有气无力的说着,颤抖的握住薇安的手。
「是我,都是我的缘故,顾林和颜欣桃才会一起去找你,都是我,害你又受那麽大的刺激。」薇安自责的说着,听到她所说,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薇安是向和我道歉这件事。
「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我才谢谢你......这麽挺我。」我尽可能集中精神表达出我的意思,然而我此刻精神仍呈现涣散的状态,不能完整的表达语意。
「啊?你知道?谢谢我?海棠你是不是很不舒服,是不是发烧了,还是你头很晕。」薇安摸我的头,以为我因为发烧或者头晕才会胡言乱语。
她不知道我有偷偷躲在门外看着数学课所发生的一切,看着她为我挺身而出,看着她被数学老师骂得狗血淋头,看着她替我紧张和焦急的神色。
薇安每一次担心我的神色,每一次为我挺身而出,我都铭记在心。
我在薇安眼里,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女孩子,喜欢和她讲许多天马行空的故事,讲一堆梦话,想法不切实际,喜欢依赖别人,没有安全感。我的一切薇安一清二楚,她会听我讲天马行空的故事,也会听我讲梦话,也会听我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虽然她常常会吐槽我,会抱怨我,但她仍然是我最忠实的听众。
她也是最清楚我和顾林关系的人,只是她守口如瓶,没有向别人透漏半个字。
她更明白我现在的痛苦,她选择在我最脆弱、最痛苦的时候陪半我,而不是抛下我去找一个没有那麽多忧愁、烦恼、痛苦的人当朋友,或者选择加入一群欢乐的小团体。
原本走在我後面的顾林和颜欣桃也靠了过来,他们仍比肩而立,我选择性不去看他们俩,因为每看一次都是种痛苦,每看一次都是种煎熬。
「海棠她还好吗?刚才保健室阿姨帮她擦拭完唇上的血,我们以为她好了,她看起来很不舒服。」我气颜欣桃的多嘴,我不想让薇安知道在她离开後,我又将嘴唇咬到流血的事。
「什麽,海棠你怎麽又......对不起,是我不好......」薇安自责道,她以为是母老虎请顾林和颜欣桃来找我後,我因为心绪受到影响而咬下嘴唇。
「护士阿姨已经把血擦乾净了,没事的。」我挤出一丝微笑,设法使她不要自责,事实上,她根本不需要自责,因为一切都是我的问题,而她只是被我的问题给拖下水的无辜受害者。
「海棠你还好吗?要不要我们再带你去保健室。」颜欣桃出声,我明白她口中指的"我们"是指谁,我的心大力的抽痛了一下,我没办法承受颜欣桃口中说的"我们"的重量,不想接受"我们"里的其中一个人是曾经在我和我亲吻,说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的人,我放开原本握住薇安的手,转而移向我的左胸。
薇安看出颜欣桃的话带给我的痛苦,於是她用冷冷的、淡淡的、压抑住愤怒的口气对颜欣桃说:「海棠这里有我,我会带她去,你放心吧。」
颜欣桃闻言,表情委屈,有种好心被雷亲,她转向顾林,抛给顾林一个眼神,我不明白她眼神里的含意,我只在乎顾林看到她的眼神是什麽样的反应。
到现在,我仍然期待着。
我用尽力气盯着顾林的脸庞,想看清楚他的反应,只见顾林回给颜欣桃一个无辜的眼神,那眼神又像极了安慰。
是,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只怪我的心太脆弱、太敏感,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周围的人带来困扰与风波,如果薇安不是我的好朋友,她不用照顾一个因为爱情而痛苦不堪的我;如果顾林他不曾撞进我的生命里,他就不会看见因为他而痛苦不堪的我;如果颜欣桃不喜欢顾林,她就不会在无形中伤害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不识情为何物的女生,不会看见因为她的存在而痛苦万分的我。
「好,那我和......」颜欣桃话没说完,便被薇安打断,「嗯。」她只抛出一个字来终止颜欣桃继续说下去。
薇安让颜欣桃说话的断点非常不好,颜欣桃一定很想说完。虽然颜欣桃没有说完,但我仍知道她整句话要说麽。「好,那我和顾林先一起走回教室罗。」我可以猜出完整的句子。
没有说完不代表她脑中不存在这句话,就像她和顾林在通讯软体上讨论国文,我没有看到不代表这件事不存在,想像漫无边际,它比存在的事物更加恐怖,它会为存在而未见到的事物增添无限的空间,我会想,顾林除了和颜欣桃讨论国文之外,是不是还有传送其他的暧昧简讯,我会想,那暧昧简讯是不是和传给我的那份一模一样。
母老虎走近,见我面容憔悴,看起来不像是假装不舒服,她也就歛起怒容,她没有和我说什麽话,也没有拎走薇安,只自顾自的走向任课老师办公室。
我想,母老虎可能觉得自己这次做的太超过了,可能会被我们检举、投诉之类的,所以才没有继续和我们杠下去。
讲桌上那叠被水弄湿的考卷,在晒乾以後全黏成一团,拆不开来。
薇安没和我说数学课的情形,我也没和她说我全程躲在门後偷看,我们彼此都选择将这件事保密,成为心中的秘密。
我像经历一场巨大的心灵浩劫,疲惫不堪,而我隐隐感觉,这场浩劫不过是前菜而已,後续我所要面对的,是比这场浩劫更加使我痛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