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眼，日光灯的光亮映入眼，我畏光的用手臂挡住眼睛，感受到颊旁的沁凉，我坐起身，用掌心抹去颊上的汗水。
我直觉性的望向落地窗的位置，望见那片漆黑後，我转头看向闹钟──凌晨两点十五分。
从医院回来之後，一洗完澡後我疲倦的躺上床想小憩，没想到一闭上眼就睡着了，甚至连作业都没写。
此时睡意早已全无。我下了床，走向书桌想写作业，却忽感到口乾舌燥，率先拿起了桌上的空水壶便走出卧房。
在经过主卧房时，门缝内透出的光亮彷佛在告诉我里面的人还醒着。
我抿了抿唇，停了几秒後才收起目光。装完水我走上楼，在经过主卧房的同时，依稀听见里头传来那细微的交谈声。
我情不自禁的停下脚步，缓步靠近房门，按捺不住好奇的将耳朵靠向房门试图想听清里头的谈话内容。
倏地，一句句锐利的话语，隔着一扇门清晰的传了出来。
「他是不可能清醒的。」
如此冰冷、如此平静、如此让人心寒
一瞬间，我忽然感到脚软，反射性的将手倚靠门上才得以站稳双脚。
「不要说了！」一道猛烈的拍桌声传来。
「他不可能完成你的期待的。」
声音的位置彷佛距离我越来越近，我随即离开门旁，退离了几步，下一刻，房门打开了。
我与眼前的人对上了眼，那人漠然的眼神扫向我。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那强烈的气势，我打了个寒颤。
「妈。」
方才那如刀刃般的话语仍盘旋在心，一阵恐惧袭来。好几句话语哽在喉中，却没有勇气吐出。
我好想问她，为什麽她能这麽惨忍的说出那些话？
她应了一声，从手上的菸盒里掏出菸，熟练的点起一根菸叼起，吐出一团白烟後，「陈叔说你又去看乔宸了？」
我畏惧的点了点头，「哥他──」
「我对他没兴趣。」她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我的话，语落，她迈步走下楼，望着那抹窈窕的身影，心口泛起一阵酸意。
「你对我不也没兴趣吗？」我低喃苦笑，缓慢的走回卧房。
我躺上床，闭上眼。耳边好似能听见那吵杂的笑声、看见那一张张笑颜。
『……她是我们班的开心果秦乔颖。』
这句话窜入脑中，我微微扬起唇，泪水从眼角滑落而下。
有人说，我是开心果。
我可以逗笑别人，但却永远无法让我希望放声大笑的对象为我而笑。
我享受在别人的笑声里，并且为此而沉沦。可我却想不起来，他们上次在我面前展露笑颜的模样。
直到晨光透进房内，落地窗外的天空泛起了白，我才发现已经早上了。
我缓缓起身换上制服背起书包，此刻不过早上六点。阖上房门，我看向隔壁的房门，双脚自动往那儿走去，在那扇门前面犹豫了好半晌，我才转开了门把。
房内的深蓝色窗帘拉得紧闭，昏暗的什麽也看不见。
我按下门边的开关，霎时，光亮垄罩在整个空间。
映入眼的摆设如同一个样品屋，书桌上摆着的几本笔记本，书柜里只有寥寥几本书。
走近一看，才发现那深褐色的桌子和柜子早已染上了薄博一层灰尘。
即使後来大学毕业後回来台湾，哥哥也很少回来这里。
望见桌上的相框，忽感喉咙一紧，我伸出手，颤抖地想抚上相框内的哥哥。
在我记忆深处，他曾经笑得如此灿烂一段时光。
在即将碰触到照片时，我缩回了手。
鼻子酸酸的、眼睛也是。
我终究还是没有勇气。
不敢再多停留，我走回门边，关上大灯又退离。
天空很白、空气很清新，但是脑子的思绪却很杂乱。恍恍惚惚的走着，直到看见校门口的招牌我才回过神。
顿时一惊，我才想起自己忘了一件事。匆忙从口袋掏出手机，显示时间刚好七点，就跟晖毓平常出门的时间差不多，怕他白跑一趟，我连忙拨通电话。
响了好一会儿，那头才接起，还没等他开口我就说，「晖毓，我刚出门忘了先告诉你，我今天有事提早到学校了。」
那头沉默了几秒，「没关系……。」
「抱歉，你应该还没到我家吧？」
他轻应了一声，「还没……。」
我松了一口气，这才挂上电话。
几个小时没睡，到了学校才觉得脑袋有点沉。到了教室後，走到自己的座位，将书包挂置在桌缘，才感到身体松懈了些，整个人有点昏昏欲睡，低下头，额头抵在桌缘上，我阖上眼，不知不觉，就这麽进入了浅眠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一道脚步声走近，我反射性的抬起头，刚睡醒还迷蒙的眼就这麽对上了一双如墨般深沉的的眼。
看清是谁後，我直觉举起手向他打招呼，「早安，新同学。」
他迟迟未回应，直勾勾的望着我，眉头皱得更深。而我的手就这麽僵在空中，我乾笑几声，自己化解尴尬放下手。
这人老是摆出这种表情，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你眼睛好像有眼屎。」
「咳、咳──」我被自己口水呛到，一连咳了好几声。「……你说什麽？」当我无意识的再次问出口时，我差点想咬断自己舌头。
我有听错吗？他居然用这麽平静的表情跟我说出这句话？
「眼屎。」他不但重复一次，这次还附加了抹眼睛的动作。
我羞愧地低下头，抹了抹眼睛，还真的被我抹到了眼屎，我顺手往裙子擦了下，难堪的不想抬头。
不过当我听见他头也不回离开的脚步声时，我心里却更闷了。
他，是不是完全没把我当女生看？
徐葶眯着眼打量起我的脸，「你今天黑眼圈很明显耶，没睡好？」
「大概吧。」我哈哈一笑，佯装无事的低下头啜饮铝箔包内的绿茶後，我说，「因为我最近迷上一个综艺节目，这几天常常看到忘记时间，就满晚睡的。」
说完後，不知怎地突然一阵心虚，只敢让视线落在手中的铝箔包上的字。
我好像总是这样，不敢诚实的面对她们。怕她们担心，更害怕她们会发现什麽。
「你喔。」穆岚摇了摇头，晃了晃筷子，「作业多的要命你还有空看那些，我真服了你。」
我吸了一大口面条，面条长的还吊在嘴里，我就开口，「偶尔也是要放松一下。」
「你能不能先吃完再说话？」徐葶的表情很是嫌弃。
我正想张唇辩驳时，别人的叫喊声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乔颖，外找。」站在教室门口的小莫朝我喊了声。
我抬起头一看，见到门外的身影，我立即站起身，「我去一下。」
才刚走到教室门旁，还站在门口的小莫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吐出的声音大得全班都听得见。「一年级的小鲜肉耶！」
我啧了一声，伸出手肘拐了下小莫的肩膀，「你够了。」回过头，才发现在教室的人都往这看，还有人跟着起哄。
「包租婆很猛喔！」
「哪里钓来的小鲜肉啊？」
「我也喜欢吃鲜肉啊！」
听见熟悉的声音，我往那两人的位置一看，俩人嘴巴张得大大的，好似还没讲够。在她们继续开口以前，我伸出拳头举起示意暂停，恼羞的大喊，「你们都闭嘴！」
真不知道这群人是在八卦什麽。
我快步走出教室，站在门外的晖毓一脸尴尬。
我愧疚的双手合十，「抱歉，我同学就是这麽爱闹。」
在听见教室传来的诡异骚动声，我当机立断拉起晖毓的手远离教室门外，免得他们又继续闹。
走到了楼梯间，晖毓才开口，「我不应该直接到教室找你的。」闻着声音我回过头，晖毓搔了搔头，整个人看起来很不自在。
「这也没什麽啦，」我拍了拍他的肩，「我同学比较神经，你别见怪。」他这才露出了安心的笑容。我问：「不过你怎麽突然来找我啊？」
「我今天值日生，放学要留下来，就不能一起走了。」
我恍然大悟的喔了一声，「你传讯息给我就好啊，怎麽还特地来？」
他神情一僵，别过眼。
我疑惑的皱了皱眉，他的反应怎麽有点奇怪？
数秒後，他颤抖的低语声传入耳里。
「对不起，小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