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昏黄,邢如生和阿命两人走出竹林归家。
回到容居,容归已换了一身乾净的衣衫,站在门口等着他们。
「爹!您身子没事啦?」
见父亲看似无恙,神采奕奕的模样,阿命心里一安,开心地奔向容归,忘了邢如生犹在距离两人不远处。
「嗯?师父生病了吗?」
「无碍。没有多大的事。」容归摇了摇头,「阿命,你先进屋里去,和你娘先用晚膳,爹和如生说些事情,待会儿再用膳。」
阿命看了看邢如生,再看了看神情严肃的容归,乖巧地答了声「好」,随後便往屋门走去,木天依恰好推门而出,把阿命迎进屋,关上门前,木天依略显忧愁地望了师徒二人一眼,而後垂首进屋。
「师父……」
「如生,你随我来吧!」
容归领着邢如生来到屋後的小院,院子周遭植竹,中央摆有一张石桌,桌上放有一组茶具,壶中有热茶腾腾,想来是木天依知道两人要在这里谈话,特意为他们准备的。石桌周围配上四块石墩做椅,容归坐上其中一只石座,挥了挥手要邢如生随意就座,邢如生坐到容归对面的石墩上,待邢如生坐下,容归这才缓缓开口。
「如生,你可知道,为师教你的是什麽剑法?」
「天道剑法。」
「那你可知道,这剑法有何特殊之处?」
邢如生像背书般地说道:「天道剑法以习剑者体内真气为使剑之能,真气越强,剑技越高。此剑法仅能由师传徒,一世一代间唯有一人能擅此道……」
容归温声打断了他,道:「既然有师有徒,为何只有一人能使天道剑法?」
邢如生一愣。
「天道剑法所依的『真气』,即是正气,越是正气凛然者,越能深究天道剑法之玄妙。然而,正至极处亦为邪,若邪气上身,习剑者便会走火入魔,最後自灭而亡。」容归斟了杯茶,继续说道,「如有两道正气存於世,两股正气便会相竞,若超出习剑者的负荷……」
「那麽,那人便会死。」邢如生低声说着,话语至此,他隐隐知道了些什麽。
「正是如此。为了不让习剑者最後走至入魔自灭之途,在徒儿方习成天道剑法之时,师徒俩便会殊死对决,败者亡,胜者生,并於未来再寻弟子,把天道剑法继续传承下去,将此法流传於世。」
容归敛眸,沉声低喃:「循回不止,此为天道。」
「如生,你的火候已成,我们师徒俩的一战势不可避。」容归顿了顿,「兴许,便选在近日吧!」
闻语,邢如生微微握起了拳,他一直在等着适合的时机好杀了他师父,如今天道剑法的承袭之制给了他极好的机会,他弑杀容归,不仅是为报家族之仇,也不仅是为木天依,更是为他自己的生存。容归不死,即是他亡。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没有收手,不与师父生死一战的理由。
邢如生忽地明白为何容归不愿教导阿命天道剑法,若阿命学成,便不只是师徒相争,亦是父子相杀相灭,十足的人伦悲剧。
他忆起自己当年方来到容家时,阿命犹是个襁褓的婴儿,冥冥之中他似是替了阿命的运途,成为容归的弟子,代替阿命学会了天道剑法。思及此,邢如生的心绪复杂起来。
「这麽说来……师父也是在习成剑法之後,杀了你师父的?」
容归持茶杯的手颤了一颤,恍惚想起自己当初学剑的年少时候。
教授他天道剑法的人,正是他的亲生父亲。如历年来初学天道剑法的弟子一样,容归一开始也不知道,完全习得天道剑法的最後一步,便是杀害自己的恩师。直到那日来临,师徒决战之日前夕,他父亲基於爱子之情,举刀自尽,让容归成为这世上天道剑法的唯一传人。
因着这种缘故,容归遂不愿意将天道剑法传授给阿命,改而将剑术传授给对他怀恨在心的邢如生,这样一来,到最终那日,两人便能堂堂正正、心无芥蒂地对决,败者无怨,胜者亦无愧。
依容归之意,那样是最好的结局。
「师父?」邢如生的声音唤回容归的思绪。
他望向邢如生,缓声道:「是,也可以这麽说。」
「是吗?」邢如生眼神一凛,「弟子明白了。那师父认为,何时决战为好?」
「此事甚为重要,不可轻率而为。」容归沉吟片刻,「依为师之见,首要为修养心中真气,距此处不远,东西两方各有一座灵山,山中有福穴灵洞,适合修行,不如我俩各择一处潜心修行月余,一个月後於竹林决战,这样可好?」
邢如生点了点头,道:「弟子知道了,明日弟子就整装出发,前往东山。」
「那为师便往西山。」容归望向邢如生,话中严肃,「如生,我们一个月後再见,莫忘此约。」
「师父放心。」他目光炯炯,「弟子定不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