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無鹽 — 四十七

无盐半点不知道他父君心中那点大彻大悟,他只着急司药不知道何时回来。前一会儿穆谒换了药,又一番折腾,那气色更差了,再次昏睡过去。他心下担心,不过嘴上倒是不提了。出於一种毫无道理模糊的感觉,以及前面神君说了那样的话,倒彷佛他对穆谒怀有什麽不同的心思。他不愿意神君再有这样的误会。

玄海在这之间又来看过,似乎真是时刻注意着穆谒这里,使人过来当着清垣与无盐的面前问上许多照顾的事,又吩咐各处。自然也要几番关照清垣与无盐,让他们尽量地自便,又说安排好了休憩的院子。清垣只是淡应,也不告诉已经有了别的办法医治的事。不过玄海也不是没有半点修为的人,如何不知道又有哪位神仙到了这道宫。当然面上也没有说,玄海又几句客套就走了,过後只要底下的人全部配合。

过了没有多少时候,司药终於去而复返。那光华闪现,一直阖眼在旁边椅子静坐的清垣便张开了眼睛,他直视那站定的褚色身影,对方忙向他施了一个礼,便对他与无盐道:「神君与殿下放心,需要的几味药材都拿到了。」

清垣开口:「之後还要有劳星君了。」

司药忙道:「救人该是义不容辞的事,请神君别要客气。」

清垣颔首,也不再说这个,只道:「倘若星君有什麽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司药抬手一揖:「倒也真是要一个帮忙。」他向无盐看去:「需要麻烦殿下助我,另外还要借一借道宫一个地方做药。」

清垣便对无盐道:「你就去吧。」

无盐自然答应。又听对方与司药道:「你想要借哪里,自去与外面的人吩咐便可。」

司药点头,随同无盐走到外头。二人问了在外头把守的道童,那小童子马上了然,领他们去了一间小室,那小室放了几鼎丹炉,四面药柜,两三个道子在忙着,看见无盐他们,也不多问,行了一个礼便退开。那童子也走了,让无盐他们自便。

司药看了看,笑道:「这地方还不错,该有的都有了,倒真是方便。」

无盐点点头。司药这时拿出了一块玉,正是他之前给他作为凭据的那一块玉。司药笑道:「多谢殿下。」

无盐接过了收好,想想问:「零禹没有为难星君?」

司药想着零禹一个小小仙官怎样也为难不了他的,大抵无盐也没有想到零禹还有别的考虑,径到了天帝面前报告。又天帝更已经知道整个的来龙去脉,当时那神色也真正不好说。他并不多说这个,只道:「自然没有。」

无盐听了,稍安下心来。本来他还要细问一番,这时并不够闲谈的工夫,司药不便久待,就不多问了。

司药自也不提,取出那几味药材,使无盐帮忙起来。虽然无盐不熟悉这里,可这间小室内什麽东西都是一目了然,并不用找太久。在天上的时候,他时常协助司药,倒不必司药提醒什麽,很快拿了需要的东西过来。他们借了这里的丹炉炼药,期间倒很清静,并不曾有别的谁来打扰。

其实这道宫上下个个心里着实很想瞻仰几番仙人风姿,可上面有令,也都是亲眼见过这其中二位仙人威势,心存敬畏,万万不敢冒犯。只有怪那几个因私废公的同门,害他们白白失去攀附的机会。虽然洲上修仙修道风气极盛,也不乏有神仙下到此界游历,连他们的掌事玄海真人也时常有几位仙友到访,然而修为不够一定程度,即使神仙站到了面前,着实也不能轻易辨别出来。

经过半天时间,司药终算炼好了药。他把那炼出的几十小颗的丸药装进一只小瓶子里,便与无盐回去穆谒休养的院子。

清垣自然还在那里等着。无盐与司药没有回来的期间,外头的道童端进来吃的,他并不用,只看着道童将穆谒叫醒服侍进食。穆谒昏昏沉沉,虽然知道清垣在这儿,然也顾不上许多,他勉力地吃了几口汤,便不要了。那小道童扶了他躺下,就收拾走了。

穆谒望向始终在一张椅子坐下的神只。清垣还是闭眼冥思,彷佛不觉似的,也不与他说话。他觉得精神又乏困起来,这时才发觉屋子里散逸着一缕香气,幽幽淡淡的,便在不知不觉中轻松起来,非常舒适。他本要说点什麽,还是抵挡不住眼皮盖下来。

清垣只是默默调息。过了也不知道多久,感到了无盐他们的动静,他才打开眼,正好无盐与司药走了回来。

司药将制好的药呈上:「这药为内服,每天早晚吞服两颗,再佐以这道宫中的灵药,不多时便能见成效。」

清垣点头,伸手接过。

此时已没有司药的什麽事了,他也不能再久留。他抬手朝清垣一揖。又向无盐拜辞,倒要顿了一顿。其实他心里着实对无盐与帝君现今情形有几个疑惑,但是当着帝君的面,却很不便问。确实无盐错认在前,然帝君并不是不能解释,既然当时没有解释,过後也没有,或许因为有些别的考虑,若他贸然地打探,影响了什麽,倒是他的一个罪过。他认为帝君绝不会伤害无盐,何况天帝天后也好像非常放心,更不需要他来烦忧。他就离开了。

无盐眼见司药走了,便朝神君看去,问:「神君,是否现在就给穆公子服药?」

清垣开口:「照着时辰来算,也该要到喝药了。」刚刚说完,外头便有动静,两个道童端了药进来了。这次玄海倒是没有来。

两个道童中的一个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只木盘子,在盘子上就放着一碗药汤。另外的一个已经去唤醒了穆谒,又将之搀着坐了起来。无盐看见,也不多想,还像是之前那样去接过药汤帮忙喂下。穆谒抬眼看他,虽不同之前说一些逞强的话,只是前时帝君并不在,教他看了这一幕,似乎不大好,即使无盐不在意,总是天上仙君,如何这样动手服侍他这样一介小人物。

他便道:「不该再次劳烦您,我真能够自己喝的。」

无盐想着说什麽,可见他彷佛很拘束,也不坚持了。他还是帮忙端着碗。

清垣一直在旁边看着,不说话。直到穆谒把那一碗药喝完了,他起身过去,递出那瓶药给伺候的一个道童,吩咐道:「这药以後按照早晚时候给他服下一颗。务必收妥了,别叫旁的谁给取走。」

那道童抬高两手接过去了,唯唯诺诺地称是。

穆谒听见,朝清垣望去。清垣略瞥他一眼,道:「放心,这药来路正当,对你身体复原大有帮助。」

穆谒忙道:「我并不怀疑什麽,只是这样大动手笔,我……」

清垣道:「只是几颗药,也没有什麽。」他便示意了那捧着药的道童。

小童子心有领会,赶忙去端了杯水过来,倒出一颗药,一并给了穆谒服下。穆谒也说不出吃了的感觉,倒是四肢百骸彷佛有清风拂过,各处非常舒适起来,没有那种火烧火燎的痛苦。他轻沉口气,慢慢又感到了疲倦。两个童子机灵地上前,把他弄躺下了。又收拾一番,两位小童子就离开了。

待那两人一走,清垣走近床边,伸出了两指轻点在穆谒眉心,那指尖浮起浅浅的金光,逐一向下笼罩了穆谒全身,不过几下的工夫,便见那脸色又更好了一点。可倒又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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