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场,我便走到小律身旁,没想到她对我又打又骂的。
「你真的快吓死我了啦!紧要关头偏偏遇上你,吼,幸好......」她说着说着,我突然感受到手腕一阵炙热,我用眼角瞄了瞄,没想到手腕肿了起来,我赶紧将手藏在身後,以免让他们看见。似乎是刚才用错地方打球了,不过也才打几颗球,肿成这样也太夸张,应该很快就会消肿了。
「这时候你应该恭喜我吧,受不了。」我们笑了起来,我却突然感到晕眩,视线变得模糊,又回复清晰,想必是精神不济,又在大太阳下运动过度的关系吧。
我甩了甩头发,接着严毅走了过来。
「来,水给你,喝一下吧。」我接过了严毅刚扭开瓶盖的水,大口大口的喝了下,沁凉的冰水滑至炙热的喉咙,流进了我沸腾的胃,感觉真舒畅。
幸好严毅先转开了瓶盖,免得我两手一伸,被他发现了伤,又要被他念一顿了。
「谢啦,真是太畅快了。」
正当我将水还给他,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视线往我身後一看,我藏在身後的手突然被高举在空。
「你又在逞强了。」郭翔钧皱着眉看着我。
「这、这小伤而已,你快放开。」
他低下头,将我们的距离拉得更近,双眼紧盯着我的手。
「喂、喂我紧告你哦,别靠我这麽近。」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害我不禁感到紧张。
「你的手肿成这样,况且旁边还有泛血,小伤?你当我白痴吗?」
也许是因为我没有听他的话,仍然上场了,他明显有些不悦。
「你不要管我啦!」
我用力甩开了他的手,没想到一阵晕眩模糊了我的视线,我跌坐在地上,眼前突然一片黑,我彷佛听见严毅不断叫着我的名字,还依稀感觉到我的脸颊好像紧贴着什麽,然後,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我躺在一片绿油油的草皮上,在苍穹的蔚蓝下,还挂着一颗刺眼的太阳,接着,太阳逐渐变得橘红,沉沉落下至地平线,线上有熟悉的一男一女,手牵着手,我知道他们是谁。他们用充满爱意的眼神凝望彼此,後来不知道是夜幕低垂,还是内心的波涛汹涌掩盖了两人的身影,眼前的画面已经染上一片黑,不知不觉,我开始嚎啕大哭,但阳光很快的探出头来,洒落在我身上,我感到有只手轻拍着我的背,非常的温柔,我以为是温暖的阳光,但回头一看竟然是严毅。
「醒了?」严毅模糊的脸庞逐渐变得清晰。
「做恶梦了?」他又露出悲伤的笑容,一边用手拭去了我额际的汗水。
「嗯,我梦到他们了。」他充耳不闻,於是我接着说:「可是你也在梦里。」
「是吗?」他无奈地笑了笑。
「我是怎麽了?」
「忽然晕倒了。」
我敛下眼,问了他:「你说,最近我怎麽老是这样?」
「晕倒,还是想起他?」
「都有。」
「你身体本来就很差,昨晚没睡好,刚刚太阳那麽大,平常没在运动的你晕倒不是预料之外的事。」他伸手拨开了我挡住眼睛的浏海。
「话说,我是怎麽来保健室的?」
他抿了抿嘴:「郭翔钧背你来的。」
「什麽!」
「这麽激动,你不是不怎麽喜欢他吗?」
「严毅,我会不会很重啊?我看起来很胖吗?天啊,他尬嘛背我啊?」
「你瘦的很好吗,再说人都倒在地上了,能不背吗?」
「那我之後该怎麽面对他啊?」
「我怎麽知道。」他抓了抓浏海。
「够帅了,别抓了。」
「你再躺一下吧,现在已经放学了,我上去帮你拿书包,等我一下。」
他站起来,离开只有我俩的保健室。
那麽宁静的氛围,让我想到刚才的梦境。明明过了这麽久,却始终忘不了那个人,我想青春之所以令人深刻,必是因为当时的我们是用尽全力的在付出。
过了半小时,严毅迟迟没有出现,我便带着昏沉沉的头离开保健室。
「欸,快点快点,好像有人在操场打架。」
「真的假的,哇!那边好多人!」两个看起来像高二的男生匆匆忙忙的从我身旁路过,我突然想起我看见的未来,严毅和郭翔钧打架的画面,不会吧!
我一边迈力地跑,一边在心里骂了严毅一顿,等一下见到他一定要再骂一次。
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风彷佛窜进了身体,心脏跳动的频率逐渐加快,紧张他们闯下的祸。
我推开了操场上的人群,脸颊还滑了几滴汗珠,果然,眼前正上演着惨不忍睹的画面。
「严毅!」我明明叫得是严毅,但郭翔钧却马上看向了我。
「你别过来。」郭翔钧一边抵着严毅的拳头,一边问我,嘴角还渗出了血。
我走向前,使命的推开严毅的手,但他却死不放。
「严毅!你到底在做什麽!赶快放开!」
接着郭翔钧手一抽,一把抓住我的手往他身後拉,严毅一个重心不稳向前倒。
「真是惊险,你身体好多了吗?」郭翔钧低下头问我,但我没理会郭翔钧的问话,赶紧甩开他的手,蹲下去扶起严毅。
郭翔钧则是一边请围观的同学离开,一边对他们下马威,说谁敢跟老师告状就必死无疑之类的话,所幸郭翔钧是校园的风云人物,评价又好,大家听了他的话都纷纷离去,而严毅始终坐在地上,低着头不发一语。
郭翔钧拎起了书包:「我下手很轻,但等一下还是擦个药比较好。」
「你也一起来擦药吧,顺便说清楚你们为何打架。」
郭翔钧笑了一下,迳自离开案发现场。
我坐在严毅身旁:「喂严毅,你是怎麽了?你平常不会这样子的。」
「对不起。」
「不用道歉,你们为什麽打架?」
「现在放学了对吧。」
「不要转移话题。」
「我不是说了,我们班和郭翔钧他们班都进了前四强。」
他终於抬起头,看着我的双眼说话了。
「对啊。」
「你知道你下午错过了什麽吗?」他失笑。
「你和他们班比赛?」
「嗯。」
「就算你输了也没有必要打他吧。」
又来了,他又露出了悲伤的笑容。
「我们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我愣了愣,看着严毅的笑容,心中却有股酸涩,这个年纪的我们,明明应该拥有一双炯炯有神,清澈而明亮的双眼,却不知道何时开始,我们的眼神总带着忧伤,还有一丝丝迷茫。
他叹了一口气:「借我靠一下。」
语毕,他将头靠着在我肩上,什麽话也没说,幸好现在已经放学一段时间,操场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否则又要被闲言闲语了。
「申纪允,你有没有想过,人的一生究竟能守护多少东西?」
「我连重要的东西是什麽都不知道了。」
「青春的难言之隐,无非说是迷茫。」
「你别用你的天才学识跟我说话啦!」
「我哪有。」严毅笑了。
他接着又说:「说真的,你不觉得人类很特别吗?我们明明比其他动物具有更高的智商,也有能力和知识来完成想做的事,但有时候,我们却比任何动物还难以猎捕那些梦。」
「那是因为动物没能做太伟大的梦吧,以致於猎捕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但我们看来轻而易举的梦,可是他们冒着牺牲生命的危险在做的。」
「结论就是,最重要的东西必须用燃烧生命的方法取得。」
「或许吧,轻而易举能得到的东西就不重要了。」
「难怪金钱不是万能的,毕竟像爱是买不到的。」
「欸,你要靠在我肩上多久?你很重,也很臭。」他笑着抬起头,看着我。
「我们快走吧,我去帮你擦药。」
他站了起来,挡住了夕阳的余晖,向我伸出了手。
「嗯,我去拿书包。」
我直接忽略他的手,向一旁走去。
「牵什麽手,都几岁了。」
「这跟年龄无关吧。」他背起我俩的书包,却毫不费力。
「你最近很奇怪。」
「哪有。」
回家後,我收到了郭翔钧的讯息。
身体好多了吗?早点休息,今天表现很棒,记得帮手上的伤换药。
你才该换药,我看严毅下手不轻。
讯息一发送,手机便响了,来电显示是郭翔钧。我犹豫了一下,最後还是没接。
我坐在床上,倚着墙,意外撇见了窗外的星,但也只有那麽一颗。
这空荡荡的房间只有我一人,寂寥的黑夜也只有那一颗星,持续发亮,它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寂寞?
我想起了严毅今天说得话。
我们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那样,到底是怎样?
他说青春是迷茫,但我却觉得青春是执着,我相信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忘不了的人,只是偶尔在某个瞬间,还是会不经意地忘却。
只是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