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於从四周投射而来的热切目光,平井悠树并非一无所觉。即使已经特地选择待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他仍避免不了受到注目。过去他也常常上媒体受访,但一般人投以最多关心的还是台面上的明星们。
现在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了。
为了支持自己所组的乐团ISRAFEL,他亲自上阵成为其中的演奏手,从此他也变成了「台面上人物」,以後要像从前那样子悠闲、不受打扰地镇日窝在最爱的连锁家庭餐厅工作,大概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吧,就这一点而言,他确实是失算了。
不过,由於工作中的平井悠树身周的氛围实在太独特,以致於只有少数几个比较大胆的歌迷敢上前来向他索要签名。
听见迅速迫进的高亢足音,平井悠树知道又有谁要朝他过来,他也准备要一如惯往地委婉拒绝对方。
来人站近他的桌边,率先开口道:
「初次见面,我是三上恭子。」
他抬头看她,发觉到这女子的眼神不同於那些歌迷。见平井悠树一脸困惑不解,女子随即扬起嘴角笑道:
「如果我说我在美国用的是K.M.这个名字,你是不是比较熟悉?」
眼前这女子——她就是K.M.?
他只听说过K.M.很年轻,却想不到K.M.竟然会是个妙龄日本女子。
看见他眼神改变,她知道他对她产生兴趣了。
「没错,我就是接手SEI的人。」
自我介绍结束,她开始进入主题。
「应该很辛苦吧?」
无需多余的话语,平井悠树也知道她所指的是他们被MS封锁的事。要在最残酷的条件之下拼出一席之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指的是平井造一郎的封杀令?如果是,那对我们并不构成影响。」
平井造一郎的封杀令正在逐渐失去效果当中,近来他们已经接到好几个访问的邀请,表演的邀约也都陆续进来了。虽然目前愿意与他们接恰交涉的媒体、公司并不多,但已经是往良好的一方开始发展。在现今的音乐圈中,MS制作公司虽然是呼风唤雨,但依然有其极限,毕竟人们最优先考量的还是自身的利益,这显示ISRAFEL市场已经大到他们宁可得罪MS也要去拥抱这块市场。
「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了。」三上恭子露出微笑。「我们接下来能够好好地公平竞争一番了。」
「你来找我有什麽事吗?」悠树问道。她特地到这个地方来找他,不应只是为了跟他说这些话。
三上恭子先是勾起一笑,然後在他的桌前放上一样东西。「这是SEI新曲的DEMO。」
不意外平井悠树露出愕然的表情,她续说道:「我想听听你的感想,SEI的前御用制作人。」
望了一眼桌上的DEMO带,悠树看向三上恭子。
「你凭什麽认为我会给敌人意见?」
「可是我却喜欢与敌人交流呢!」
不由分说,她随即留下DEMO带,转身离开餐厅。
故意将最高机密的新曲DEMO泄露给敌对的他,这个女人是怎麽一回事?
看着三上恭子的背影,平井悠树心头浮现一个想法。
#
「虎太郎,你出去一下!」平井悠树不期然地闯进练习室,打断了流贺与木本虎太郎正在进行中的演奏特训。
「我有话要跟流贺说。」
碰上「正牌男友」来要人,木本虎太郎摸摸鼻子没多说些什麽立即听话地退出练习室。
在他出去并带上门的同时,练习室再度成为一个声音不外传的完美密室,密室里只剩下悠树跟流贺两个人。
「怎麽了?」流贺奇怪的问。
今天的悠树跟平常总是挂着游刃有余表情的他很不一样。
「上次我给你的那团纸呢?」
悠树用力抓住流贺的肩膀问。
「那团纸?哪团纸?」流贺花了0.1秒的时间思考之後,才恍然大悟:「你说那个吗?那种垃圾我早丢了。」
之前,平井悠树的叔叔也就是MS的社长平井造一郎曾经为他安排一桩以策略性结合为目的的婚姻,悠树当下立刻回绝这项提议,还将那结婚对象的照片当场撕个粉碎,撕碎的照片後来被塞到刚好路过的流贺手中。
时隔这麽久,他竟然回过头来跟他要那团垃圾?流贺搞不懂他这好友到底在想什麽。这家伙怎麽会突然对他那相亲对象产生兴趣了?
其实悠树也明白流贺不可能将那照片保留至今,放开流贺的肩膀,悠树兀自沉吟起来。
「三上……不会这麽巧吧?」
看着正喃喃自语的悠树,流贺不怀好意地笑问:「怎麽?你要回头去相亲?一只手上戴两枚订婚戒指不太好吧?」
悠树先是瞪了流贺一眼之後,才开始述说他今天在家庭餐厅遭遇的事。
「……嗯,所以你认为K.M.——那个叫做三上恭子的女人,很有可能就是你叔叔帮你挑的那个结婚对象?」
所以悠树才会跑来跟他讨当初的那张相亲照片,想要确认今天遇到的那女子和照片上的三上家千金是否为同一长相。
「只是恰巧同姓?」流贺帮着悠树一起思考。「唔,MIKAMI是日本第一的乐器制造商,老板子女什麽的从事音乐艺能相关的工作,确实合乎情理。」
平井造一郎谁不好找,偏偏大老远的从美国找来三上恭子来当静的新任制作人,看上的或许不只是她的能力而已,悠树会这麽怀疑不是没有道理。
「居然还特定找上门来,看来人家是不想放弃你呢!受欢迎的男人真是辛苦,这下该怎麽办好呢?顺平的姨丈大人。」
「那又如何?」悠树很想用力拧扭流贺幸灾乐祸的那张脸,而他也真的这麽做了。「我的想法你一直以来都再清楚不过不是吗?」
流贺笑了笑。没错,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相挺到底。不过——
「你这样对自家主唱混饭吃的脸对吗?」他欲拉开悠树掐在他脸颊上的手。
「你也知道自己是靠脸在混?那就更用功一点,赶快把贝斯练好,新曲也赶快生出来!」好心放过流贺细嫩的脸颊,不过悠树的手却并未收回,转揪起流贺的衣领。
「对了,还有件事——我警告你的话都忘了吗?之前不就说过给我到此为止了吗?」
悠树的表情语调警告意味十足。
「什麽?」流贺听得一头雾水。
「你应该没有必要再招惹静了吧?现在已经不需要藉SEI来炒知名度了,何况当初要我放弃这作法的人也是你。」
「我才没有那麽做!」流贺为自己叫屈。每当碰上跟静有关的事情,悠树就会变得像对女儿保护过度的爸爸一样。
「顺平亲眼看到的还会有错吗?」悠树气极了。
就知道顺平这家伙最後还是会出卖他!流贺不满地噘起嘴:「我明明要他闭嘴的。」
「顺平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会被你甩得团团转的单纯少年了。」松手放开流贺,悠树续说道:「比起你,对现在的他来说,守护公主才是他的第一职责。不管在不在身边,衷诚是不会变的。」
静是他们曾经宣誓守护的公主,过去是,未来亦然。
该说的都说完了,悠树转身准备离开练习室。
「悠树。」流贺出声唤多年知交,然後一脸诚恳地:「重要的宝物难道就不能交给我吗?」
换来的是依然冷酷的即答——
「不能。」
「小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