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甲马？」
「我一向很讨厌用这个。」只要脚上黏了下过咒的甲马，就可以凌云飞行腾云驾雾奔驰飞扬。「我到雾西山及月南山看看，若爷爷问起我，要帮我隐瞒。」
「……」顾昔繁担心的看着她，「隐瞒没问题，但是你确定……你连站都站不稳了，这样很危险……」
「不碍事，我能小心些的。」
其实顾芙遥心里是紧张的不得了。这玩意儿是她的弱点，怎麽都很难驾驭，每回都摔得鼻青脸肿，早几年前她是死也不会用这东西的。
「不管有没有看到紫，去了就赶紧回来。这两座妖山很远的。」
「晓得了！」
话音一落她已冲上了天际，成了小黑点消逝在朗朗晴空里。
这麽快？
顾昔繁眯着眼睛，一转瞬就看不见了她的身影。莫名的打了个冷颤，那玩意儿真恐怖……
§§§
为防顾芙遥落地有个万一，顾昔繁拎着灯穿着大氅坐在庭院中，说是要赏星星就把下人全遣下去。
夜已深，远远地传来打更敲梆声。
三更一刻，小心火烛。
这更夫声音远远来又远远去，没多久就听不见。
如此晚了，顾昔繁很忧心，妖山鬼魅多，芙遥不会是被什麽牵扯住？
突然夜里风加大，呼呼飞啸，灭了他的桌上灯火，天地间少了微弱光芒更是显暗。扶起了灯，他心一动看向了西方，一盏茶时间後，一抹白白的东西飞驰而来。
顾昔繁赶紧站到空旷处，张着手等她。
随着风啸倏地声，原本该是碰地一巨声，幸好泥土地上吸收了绝大部分声响。
「痛……」
「哥你还好吧？」顾芙遥摘了脚上甲马扔去一旁，「压死了你吗？」
「活着……怎麽样了？」他捱着全身痛自地上爬起。
「没有……」才说了两个字，顾芙遥串串泪水滑落下脸庞，在黑夜中隔外莹亮。「雾西山上是空的，完全没有一丝活动过的痕迹。」
「月南山呢？」
「山精们都说没看见……」她无助地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哥，紫真出事了。怎麽办？我要上那儿去找他？」
「你别慌，别慌！」顾昔繁扶着她坐下，轻拂着她的头、细拍着她的背，缓下她的惊乱。「会不会紫又跑去了别座山上？不想回雾西山呢？」
「可是这回他好好地答应了我，一定会在雾西山上等我。他能走吗？他不会走的！他……」顾芙遥霎那间明白而了悟。「黄之撰！」
他也明白了她所想的。
「但，这些日子爷爷没远行，对你也没有表现出不寻常的神情。」
「可是这个天底下，会有法术修练捉妖的，不是只有我们顾家人。」她任由哥哥以袖拭乾了泪。「莫不是黄之撰，从哪里请来了什麽样古怪的人？」
「如果是，你要怎麽找？」
「明天我就先去乌江镇，跟着黄之撰！」
§§§
乌江镇外一隐密树林里，有几座清雅精舍，平时这里少有人烟，只有采花采药人才会来此踏迹寻觅。
只是奇怪的是，竟然有数名配戴着刀剑的江湖人，来来去去在屋前。
黄之撰进屋的很快，出来的也快，接着跟在外边的大汉吩咐了几句就匆匆离去，但他们说话的声音太小，听不真切。
屋里头有妖气，很重很重的气息。
顾芙遥踩着枯枝前行，不想隐藏自己的身形，一步步走向精舍。
近十名的江湖大汉，看着一拿双刀的姑娘走来，一个一个都站起了身，以戒备的眼光看着她。
「小姑娘，你闯到这深林里干什麽？」为首的大汉开口问道。
「这边，关了人吗？」
离他们十步远，顾芙遥停下脚步冷声说道。
「持双刀？我有位将要成亲的朋友的未婚妻，也是以双刀为武器，武功好不好不知道，但是一个姑娘家能有多大能耐？小姑娘，你不会就是要告诉我，你姓『顾』？」大汉看着她的花容月貌只当她是花拳绣腿，一点也不放心上。
「我姓『祖』。」她忽然冒出这麽一句。
「祖？」
全部的人都一愣，还以为眼前这位就是顾家小姐，之前被狐妖抢亲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只当会来救的人一定就是顾家小姐，请他们来的黄公子也是万般交待，但是……
银光闪，刀起刀落，不过一个大大的回旋，顾芙遥的刀风已劈昏了一时失去防备正疑惑的众人。
「你们的『祖』奶奶，不认得？」顾芙遥收刀回鞘。
见屋门上拴着个沉甸甸的大锁，她从大汉身上搜出了一串钥匙，正要走到门边开锁才发觉，整座屋舍被下了层层结界。
「这是什麽诡异法术？」顾芙遥退了一步取出符咒，不过由此可证明黄之撰真的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也是使用法术的人，收了紫。霎时对他的埋怨恨意节节高昇。
将结界闯了个小洞开了锁，敞开门後在幽暗的屋内看见的是被万年木架高、粗如小儿手臂的黑黝牢笼。
半人高且不宽大的铁笼里，蜷伏着一个人形，那颜色，是她最熟悉的……
「紫？」
他跟她说过，他是人，他要当人。他不是狐狸不是妖怪，他要跟她一样，这是他心里最在意的事情。可是他们怎麽能够把他关在豢养野兽的笼子里？他们怎能这样折辱他？
这样，他的心里会有多难受、多难受……
顾芙遥一步跨过一步，等到她走近铁笼时，眼眶里已满是泪水与心疼。
「紫！你听的见我吗？」
软软地、甜甜地嗓音，窜进了半是疼痛半是昏迷的紫的耳里。这样的叫唤声只有一个人才有，但他，不是在作梦？
费力的睁开眼，他知道门开了有光线透进来，缓慢地转了脖子，使他的视线从趴伏的袖子间，挪向了上方，挪到了铁笼外的那人。果然是……那个他日日夜夜期盼的心上人。
真的不是，在作梦！
「芙遥？」他乾哑的喉咙碾碎了声音。
解开笼锁，顾芙遥探进身将正在挣扎坐起的紫扶搀起。他发鬓凌乱身上虚弱，额上有擦出来现已乾涸的血渍。
她抚着他乾裂的嘴唇，「他们都没给你吃喝？」
「有，但我不愿吃。」紫紧紧抱住她。「你真的来了？这铁笼好坚牢，怎麽我也撞不开。我不想……不想被关在这里面……我不是野兽，不是……」
「傻子，这铁笼给下了咒，你现在元神这麽耗损，当然是使不出法力冲出来。」顾芙遥怜惜的拥着他，「你是人，你当然是人。」
她小心翼翼地将他扶下铁笼，只是几天没吃没喝，脚才一落了地，紫双膝一软跪坐到地上，脸色是无际的白中映青。眼瞳更显得大，像是清澈的水中见了底，紫色的圆石飘飘地浮。
紫喘了一口气笑道：「你要再晚一天来，我元气大伤化回原身，就再也变不回人类了。」
「走不了？」顾芙遥蹲在他身边，摸着他消瘦的脸。「要不你先化回小狐，我抱着你走这样快些。不晓得他们什麽时候会追上来。」
紫没有说话，眼里是幽幽的光。
她一愣，而後故作怒气状。
「你再不走，我用法术将你变成小猫小鸟喔！我最擅长的，就是把人变成我最爱的动物！」
紫靠近她，轻轻得她的一个吻。悄声说道：「谢谢你。」
头一垂，一阵紫烟袅袅，她眼一眨，适才那样的人已经变了只小紫狐，只是化成了狐却使得他身上的伤更明显。
顾芙遥连衣抱起紫狐，冲到门外，精舍外的那些人还一条一条地倒在地上尚未清醒。
她轻声说道：「忍一下。」
然後在小狐尾巴上揪了一小撮紫毛，再从怀中拿出一只剪成狐形的纸，手一扬，一只有如模子印刻出来般相似的小紫狐狸翻了个身跃然眼前。她伸出手揉着牠的头，那小狐眯着眼睛享受的模样真与手里的小紫狐一般相同。指了个方向对牠说：「往西跑。」
看着小狐咚咚咚地掠去，顾芙遥拉了匹这些大汉拴在屋後的马儿，抱着紫狐一跃而上。
「我们往北走。」她扯好前襟紧紧裹住紫狐，「小心些，别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