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小女無名 — 44 抉擇

时间的流逝总是异常的快,一月多的南京依旧冷的不行。

然而世事难料,上天都不允许他人好过,在过了几日安静日子之後,李若在小珀桌上发现了一封信,此时小珀早已不见踪影,李若没想太多拆开一看,竟吓的不成人形。

李若连跑带跳地找军长寻求帮助,顾程北也是第一回见她如此紧张,拿了对方手上信件一读,短短一行:石川先生让我向您问安。

那瞬间,顾程北暗叫不好,紧急叫张旭收拾,今晚定要离开南京。若是再晚,恐怕连门都踏不出了……

顷刻,从电话另一头周愈离口中得知,昨夜青辞从牢里逃走,如今不知所踪。所有人都明白,对方等不及了,顾程北再如何沉的住气,也抵挡不了敌方的先发致人。

——

青辞被劫的当晚。

一阵寒风瞬间扫过牢外的看守,冻的直发抖,就算是个糙汉也忍不住灌了几大白驱寒,四周蓊郁树荫被吹的晃动,沙沙作响,糙汉猛然回头看了眼,身後根本没人,转过来为自己不准的直觉笑了笑。倏地,耳边再次传来脚步声,只是这次还来不及回头,身子便被人一个用力,顿时虚软倒地不起。

牢内仅是潮湿的空气,惹的青辞不停咳着,面色更加苍白,拉了拉身上的麻被单往月光照射处张望,面无表情的眼瞳中透出一丝希冀,似乎还在等待着谁,但很快的,里头的神采消失,徒留冷酷的眼角。

青辞走到草蓆边,手伸进去摸了把,拿出一支铁钥匙,那是前几日不知道被谁放进她饮食中的东西,而传达的纸条也被她直接吞进肚子里,不留痕迹。

她知道,此刻便是她能逃出去的时机。

站起身子往牢外一瞧,几个看守的警员打盹儿的打盹儿、发愣的发愣,完全没有要注意四周的样子,青辞笑了笑,果真国家的司法就是儿戏啊……

这麽想着的同时,四周的烛火同时熄灭,一时之间伸手不见五指。

「谁!?谁把灯给灭了?」一名正发呆着的狱警最先大喊,连带叫醒了几个睡觉的同侪。倏地,整个监牢内的囚犯开始交谈,慢慢的身旁的声音变得嘈杂,那些急得跳脚的狱警纷纷大喊了声:「吵什麽哪?啊?都给我安静呆着!」

不过晚了,青辞早就在他们正吵着重新亮灯的同时,开了牢房出去了。

亮光重新照射,躲在柱子後头的青辞不适地眨了眨眼,待恢复之後环视一圈,确认暂时没人发现後缓缓移动。

其实她也知道,倘若不是这个送钥匙的人,她怎麽可能逃的这麽轻松,尽管周愈离派了亲信盯着她,但只要换掉狱警中的一个,便能使这个亲信受到蒙蔽,进而帮助她逃离。她所要做的,不过是顺着他人帮她铺好的路走罢了。

她在离开之前在被窝里塞了乾草和被单,从外面看就是一个人在被子里睡觉的样子,暂时还没有奇怪之处,但她知道这只能帮她争取一点时间,若是等会儿狱警开始点名就会功亏一篑,所以动作必须要快。

青辞没有往门口移动,那里这麽多守卫光靠她一人根本无法突破,就算有他人的帮忙以周愈离心思缜密的个性,自然不会疏忽。好险她先前拿到的纸条上写着这座监牢在建造时有个隐密的出口,为当时的建造者所建,原因不明。

青辞再次环视一圈,确认无人後在心头默念了一下途径,开始了她逃狱的路途。

她脚步极轻,同时双眸不停往四周警觉着,直到弯进了已经没人想起有这块地方的地下室。

周围相当潮湿,老旧的天花板滴滴答答落下水珠,水滴掉在青辞肩上时,她不禁抖了抖。她不慌不忙,有条有理地前进,弯道大概两人宽,光线不大,她必须摸着墙壁行走,右转—左转—直走三十公尺—右方叉路—直走五步,到了。眼前是个生锈的铁门,上头的插销想当然尔早已腐朽了,青辞不费吹灰之力将它拉开,柔和的月光倏地刺进眼底,不知不觉恍了神。

待回神过来,青辞飞快地往前狂奔,不管那寒冷的强风;不管此刻自己有多麽虚弱,她就要逃,逃的越远越好,大条马路是唯独她一人的跑道,她大喘着气,不停咳着,还是持续奔跑,直到体力再也无法负荷,意志力也到了尽头,她才终於跌倒在地,猛烈咳着。

无尽的黑夜只有风儿与树丛摇晃的声响,却突然多出了一个莫名的声音,忽远忽近,青辞奋力撑起身子往不远处望去,黑影穿过北风的防备,一步一步踏着轻松的步伐向她靠近。

「过的还好吗?」黑影笑的娇艳,却令人升起一股抗拒之感,青辞的记忆也因为这个黑影更加清晰。

「你演的可真带劲儿。」声音虚软无力,仍是硬装着,眼神露出满满的不屑一顾。

「青辞姐姐,我可从来没想骗你的。」小珀笑颜逐开,映在对方眼里却是讽刺和阴森。

「你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可是愈来愈好了。」青辞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蓦地,凝重了起来,一字一句地说出口,「宫野怜衣。」

对方的笑容凝结了半秒,随後不以为然道:「这个名字我好久没听了,你这样子倒也是生份了。」她走近了些,嘴角若有似无地上扬令青辞退後几步,「怕甚麽?妹妹我就是想和姐姐你叙叙旧罢了,反正你也没地方可以回去了,不如跟我来吧。」

青辞想了会儿,对方说的没错,此刻的她又有哪里可以回呢?

那个男人……她如今已没脸再面对他了。

同样无尽的黑,两个各怀心思的女人消失在暗夜中。

——

两人搭上路口处的早已等候许久的车子,一路上没有任何人开口,直至到达目的地後,青辞面对着一栋座落在郊区的普通房子,好奇问道:「我以为你要带我去见石川先生。」

小珀咧嘴一笑,拿出钥匙打开大门,「放心,时候还没到,但也快了。」语毕,走了进去。

房屋内的装潢完全就是一间普通民宅的配置,青辞在里头绕了一圈後发现唯一的不同,便是没有任何食物,可见刚才小珀所说的『时候未到』,应该也在一天之内。

回头,小珀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的整理头发,抬头对着青辞发出邀请,「别那麽紧张,过来坐坐,一起聊聊天。」对方的口气已经丝毫没有辈分的区别,尽管脸上仍是稚嫩的脸庞,一举一动包含着谨慎、大气,和本身的样子相比,可谓矛盾。

青辞自然没在客气,不卑不亢地坐了下来,等着对方开口。

「抱歉啊……」小珀眼神示意青辞左胸的伤口,「你应该知晓弹药是我换掉的吧?」

青辞点点头,想了想道:「但是我不明白,你什麽时後知道我就是齐宁,认出我後居然没想除掉我?我可是记得实在……」抬眸,眼底浮现一层寒气,直视对方,「当初是谁把我的脸搞成这副鬼样子。」

小珀怔了半晌,忽然无奈笑了笑,「这是上头给我的指令,若我真下狠心,不会让下人动手,亦不会让你有再次坐在这里的机会。」左翘的二郎腿换到右腿,「其实一开始你的出现真的让我吓一跳,却又有一丝兴奋。我埋伏在顾府的原因想当然尔是监视顾程北,在齐宁出现前就在了,我一直在找顾程北是中国间谍的证据,可偏偏就是找不到,如今又在打仗,正在我思考着下一步怎麽办时你恰好就出现了。」

「於是你想方设法的接近我,想知道我到底还记不记得什麽,甚至露出破绽?」青辞问道。

「没错,还记得你有一次你帮我拿粮食袋时,我故意让你看见我食指与拇指夹缝和食指指腹的茧,那可是老枪手的痕迹,可你却天真的想帮我拿万金油推推,当真是笑死我。」小珀一想那个画面不禁笑出声,故意忽略过对方那个尴尬的黑脸,「罢了其他的我也就不谈了,反正我是彻底信了你失忆了。」

小珀两眼直盯着她,混沌的眼底看不清意图,慢悠悠开口说道:「你失忆时的身手倒是还不错,懂的闪子弹,捡了这条命回来,不像某些人,到如今我看都不敢相信我的背叛吧……」

「你是说李若吧?」青辞听出弦外之音,李若二字一出口,似乎看见对方不自然的表情,「李若这人表面上冷冰冰的,其实跟她主子一样最是用情……」抬头时看见小珀坏笑的表情,青辞知道她指的是她那句『主子』,忽然间发觉,双方都手握着彼此的底线,都试图去踩踏触碰,却又不着痕迹地掠过。

青辞不去理睬对方的意思,回避了眼神後继续道:「她待你为姊妹,因此就算有所怀疑也会本能的逃避,你知道吗?其实她试探过我,她试图从我这个跟你有点关系的怪丫头身上找到还能相信你的理由,但因为我那时没意会到,现在想起来,她似乎真的逼自己去相信你。」青辞无奈笑了笑,「那个女人真是可怜,信任果真是个猪狗都不如的东西。」

小珀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难道顾府里的那个男人就不可怜吗?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你真的爱过他吗?」语末,露出狡猾的微笑,因为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因为青辞倏然站起身子,精致的五官拧起,就算努力想装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早已功亏一篑了。

她明显知晓自己的失态,屈辱又无奈的感受令她相当痛苦,「不要太过份。」她只能这麽回答对方,因为现在连她自己都不值得自己到底该怎麽办。

小珀如同一名胜利者,摆弄着自傲的身子,高傲地看着她,「我太过份?你是最没资格说我的吧?」冷笑着,「青辞、齐宁、丫头、锁喉鬼使……」装作手指头数不清楚的模样,做作的表情与寒意彷佛下一刻就要掩埋对方,「啧啧啧,这麽多身份,你现在……还能选择哪个呢?你还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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