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现在的她就坐在方才妈坐的位子上，微肿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地面，看都不看我一眼。
「薰。」
闻声，她只是微微颤了一下，然後继续盯着用力绞在一起的小手。
我静静地看着她，此刻努力隐忍的小脸和那时剧烈哭泣的小脸错了开来，轻微的酸涩就从这一刻猛地漾开，带着让人无法忽略的疼痛动摇着我的思绪。
嗯，我由衷希望她的眼泪当中含的不只是对哥哥的担忧。
不知过了多久我开口，「为什麽这个表情？」
她一点回答的意思也没有，手还绞得更紧了。
「薰，连我也是你必须要忍住泪水的人吗？」
她僵了僵，斗大的泪滴蓦地从她的睫毛上滑落，那是积聚已久後的沉重。
我知道，从醒来第一眼看到她时我就知道了。她一直忍着，而溃堤并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她并没有伸手抹去不断落下的泪滴，而是任由它就这样放肆地滑落。我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静默的空气传来她微微的啜泣声，然後我听见她说，太过突兀，「哥......对不起......」
我的手猛地一僵，差一点就忽略了从心底传来的那股酸涩。
之前没特别注意但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我就非常不喜欢她这麽喊我。
轻轻吸进一口混杂着酒精和她味道的空气，我歛下双眼，脑中突然闪过她伫立在门口哭泣的小脸，我想在那一个瞬间我就意识到了。
我喜欢这个女孩。混杂着不知多少爱情的成分。
我以食指抹去她眼角的泪，接着轻揉她哭得紧绷的脸蛋。「为什麽道歉？」
「因、因为......」她哽咽着，声音抖得令人心疼，「我好怕你会死掉......可是我什麽也做不了......」
我想在紊乱思绪的当下我就已经吐露太多感情，也许只要一个抬眸就会被她察觉我所抱持着的浓浓爱恋。
嗯，即便有这个危险存在，但我终究，还是希望她能够抬起眸子望向我。
只有我。
「既然如此，」我掀开被子轻拍床垫，「就当作是赔罪，上来陪我睡吧。」
「什麽？」她愣了好大一下。「可、可是......」
「可是什麽？」挑起一边的眉毛，我再次轻拍床垫，「上来呀，薰。」
「护士会生气的。」
「等到真的生气再说吧。」我笑了，边挥手边半命令地喊，「过来啊，薰。」
她抿了抿唇，站起身想将我的被子拉上。「别闹了，哥你......哇！」
我一把拽住她的手将她拉到了床上。
她慌乱地看着我，脸上瞬间就染上令我痴迷的红，几秒後像是突然想起什麽，她挣扎着想起身离开，「你的伤口！」
我静静地望着她，扯着她胳膊的手紧了紧。
「哥......」
轻轻将她压入怀，确保她不会再开口，我在她耳边低语，「不要走。」
听到她低低嗯了一声，我再度陷入昏睡。
***
察觉的当下我并没有感觉到应有的恐慌和失措，相反地，我松了一口气。
那天之後我看着她的每一个目光已经不再只有身为哥哥对妹妹的担忧和疼惜，多了些许过度的宠溺和浓浓爱恋，日复一日，越陷越深。
有的时候我会想，倘若发现的当下我并未坦然地面对，那麽，我就能够说服自己那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吗？
薰，我能吗？
「我喜欢你。」
即便坦然面对但我终究是明白的，明白这个世界的运作法则。尽管深爱着她却没勇气打破这些既定的平衡，能够成为她最为亲近的人已经花光了我所有的运气。
所以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成了我逃避的开端。
「我喜欢你......」
她又说了一次，声音抖得相当厉害，尽管如此，我一点也不在乎。
对我而言，薰就是全世界。
「那个.....」我转身想走离她的视线却被一把拉住，缓缓看向被紧紧扯住的手臂，终於我迎上她的目光。
「我喜欢......」
「我听到了。」我冷冷地道，看见她又有话要说。
「那.....」
「很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她的眸子闪过一些什麽但我不想深探，她低下脸扯着双手，忽然猛地抬起头，坚定的眼神里闪着不知名的亮光。「但你没有女朋友吧？」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大概是认定我的静默等同於默认，她再度开口，「呃，你喜欢的不是男生吧？」
我无动於衷。
「不会是人妻吧！」
我笑了，混杂着嘲讽。
「如果都不是的话，为什麽不和她在一起？这样我才能说服自己死心......」
说服。那是我一直乞求着的勇气。
「我喜欢的人比人妻还要更复杂，这样满意了吗？」
她怔怔地看着我，在我转身之际伸手曳住了我的衣服，「等一下！说不定我们其实挺像的。」
我相当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
「我们都有喜欢的人却无法和对方在一起，不是吗？」
「所以呢？」
「所以......」她深吸一口气，「等你和那个人在一起後，我就会说服我自己的。」
看着我再度地一语不发，她继续问，「但在那之前......可以先答应我一件事吗？」
我想，一切的伪装便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我喜欢你，可以请你暂时，先不要拒绝我吗？」
***
「哥......我可以问你问题吗？」
才刚脱下上衣，门外就传来她软软的嗓音，搁下顿在半空的手，意识却定格在那一个声响当中。
哥。
「嗯。」叹了一口气，我看向门边，缓慢被开启的门透着些许迟疑，但视线却在下一秒被拉带到她泛红微醺的脸上。
「过来。」见她愣愣地没反应，我挑起眉，「发什麽呆呢，过来呀。」
看着她缓慢的步伐，我拾起脚步上前一把将她拉了过来，坐上椅子并将她拉坐到我的腿上。
「薰，」看着她发怔的小脸，我笑了，竭尽所能地隐藏自己的莫可奈何与焦躁。
「啊、啊？」
「啊什麽，你不是要问问题吗？」
「喔。」
我倾身向前，她的馨香立刻钻入鼻息，浅浅的沐浴乳味杂揉了她的香味让我有一刻的恍神。
紧紧贴靠在她背後，我感受到她加快的心跳以及逐渐攀高的体温。我并非没有察觉在我和她之间逐渐膨胀的什麽，却还是不断地，变本加厉地，撩拨她......
「薰，」不，不可以。「我很不喜欢....」
接着手机响了。
突来的声响划破了我和她之间的凝滞，也留给了我唯一的後路。
「不接吗？是晓涵姊姊吧。」
突然我想起不久前才播了通电话给王晓涵。
在她的告白下沉默的那天我就明白，那是我逃避的开端，是无法喊停的开始。
是的，不想否定这份爱恋也不想欺骗自己，於是选择逃避。然而每次看着我和她之间逐渐膨胀的什麽，我就贪心地，自顾自地期盼，可能，也许......
「你为什麽......」
蓦地，门铃伴随着她有些迟疑的嗓音重重地落在我的肌肤，抽离了我的思绪。
「我去、开门。」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感觉体内的贪婪，已然到达我无法忍受的地步。
一种涩涩的疼。
但我却连那分痛楚也，极度贪恋。
***
「原来韩小时候住的地方长这样，好漂亮呢，能住在这里一定很幸福吧？」一关上门，她的嗓音立刻传到耳里，大概知道我并不打算回答，她自顾自地继续说话，「刚才那个是你妹妹吗？长的好漂.......」
「你来做什麽？」我果断地截断她的声音。
「不、不是在电话里说有话要告诉我吗？」
「不是今天。」我直勾勾地看进她的眼眸，在那之中参杂着些许失落的成分，但我一点也不在乎。
「是吗，」她无所谓地别开眼，「你不说，那换我说好了。」
「我不想听......」
「那个时候霸占你心里的人，」尽管她的声线是那样轻，却依旧轻易地截断了我的试图驱赶，「现在依然在同样的地方吗？」
我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试图抹去已然泄漏而出的动摇。才稍稍转侧，就见她嘴边漾着的一抹弧度，闲聊般的口吻却剧烈地摇晃着我。
「你想说什麽？」
「我只是做个确认而已，如果她已经不在你心里......」
「王晓涵，」我冷声打断，「我告诉过你不要在我身上抱持任何期待。打从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我不会给予你所寄望的爱。」
她默然，半晌後才道，「和你在一起两年，你却总是叫我的全名呢。不知道我一直希望你可以只喊我的名字吗？」
「我没有那个习惯。」
「是没有那个必要吧。」她迅速地接在我的句点之後，太过刻意的使自己的语调冰冷，恍若那是一种必然的自我防卫，「我啊，一直都希望你能够只喊我的名字，因为我觉得对你来说那就是种特别......」
她忽地停下，欲言又止。
「韩，」她顿了顿，「你们家的人都怎麽叫你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