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类病患对於爱的渴求是相当贪婪的。韩先生，你所需要的并不只是她的爱，证据就是你较严重的自我伤害始终都归结於同一种目的，那就是医院。你没想到七年前的一眼之瞬，竟成了你无尽的追寻。有了一个明确目标是很可怕的，这点我相信你明白。」
赵紫薇边说边起身走向一旁的架子，抽出黑色资料夹，翻开了几页，「前两年你进出医院无数次，这边都详细纪录了，一直到去年你开始回韩家，病情才有减缓的趋势。这让我很意外，你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麽，还能凭藉自我意识控制，一开始我很不能理解，一般来说，患有人格障碍的患者没有心理治疗师的引导，是不可能达成这种效果的。」
赵紫薇替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盯着资料看了许久，才又说道，「直到我发现韩薰的存在。我和她聊过了，那女孩懂一点心理学，经过与她的谈话，我得到一种可能――移情作用。韩先生，你将过去对於爱的渴望投射到了这个女孩身上，而这女孩无意间的回应让你产生了类似爱情的情感，我想这就是你直到现在还能恢复冷静的理由。BPD患者长期活在空虚与绝望里，既控制不了对爱的渴望，却也控制不了自己深陷被人遗忘的恐惧，这种煎熬不是单凭简单的一句意志力就得以自我治癒的。正因如此，你每次发病时想的几乎都是她，比如这次，仅仅只是想见一面就成了这副模样，我敢推测，三个月前你进医院的理由，也是因为她。我说的对吗？」
「第一，你的话里充斥着矛盾，你说我需要的不只是某个人，长篇大论地提出证据试图说服我，却在刚刚被你自己给推翻了。」韩杰礼的视线落在了地面，「第二，心理学上并没有证据证明一个人格障碍患者的情感是种疾病，而不是爱情。」
「我不否认那是真真切切的情感，但移情作用所产生的绝不是爱，那最多只能称作是依赖。」
「那麽第三，你说我执着在医院的原因，是为了重回七年前包裹着我父母的爱的那个画面，这成了刺激我发病的诱因。可我睁开的第一眼见到的是薰。」韩杰礼抬起眸子，琥珀色的眸子深邃得令人窒息，「在病发前，我就已经爱上她了。」
赵紫薇愕然地看着他，没想过还有这麽一段。
「至於之後的种种行为，我想可以理解成叠覆在病上的做法，毕竟我确实很常控制不住自己。你说，一个终於得到爱的BPD患者，会用什麽样的方式加以扞卫呢？」
赵紫薇咬唇，这还是她第一次被说到哑口无言。
「好了，所以刚刚的理由我也不接受。」韩杰礼又伸手要去拿放在一旁的电脑，「还有没有第三个？」
赵紫薇的唇咬得更紧了，他这哪是在听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分明就是在套她的话。
被摆了一道。
「韩先生，你的病其实真的不严重，至少在我遇过的个案里算是轻微的，说句实话，你现在就跟正常人没两样，这也是我为什麽敢和你说这麽多的原因。但是你口中的爱已经到了会毁掉你的地步，这并不是正常的情感。」
他的话确实毫无破绽，但人都有自我，爱一个人爱到忘记自我本身就是一种病态。
「既然都说不严重了，那为什麽还坚持要治？」
「因为你好几次差点就死了。」赵紫薇说道，轻柔的声线带着一抹颤栗，「你所谓的爱，实在太疯狂了。」
「这是第三个理由？」韩杰礼瞅她一眼，「嗯，我接受了。」
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他也没理由继续浪费时间。韩杰礼的目光扫向放在木桌上的监定报告，眸子掠过一抹深沉。
赵紫薇盯着他看，忽然从嘴里吐出一句，「你觉得韩薰是爱你的吗？」
「这和我的病有什麽关系？」
「我必须知道你现在的心理状况。」赵紫薇认真地回答，「既然答应治病了，那麽你就必须配合，将你内心所想的一字不漏地表达出来。韩先生，我知道你不做没意义的事，所以我先提醒你，没有实话的谘商是在浪费时间，你能明白麽？」
「我想见她。」韩杰礼开口就说。三个月了，唯一没变的就是当初这个强烈的欲望。
「韩先生，你这是答非所问。」赵紫薇皱眉，随即放弃自己提出的问题，对现在的他而言，那个问题确实还太早了。「那麽，你现在想伤害自己吗？」
韩杰礼摇头，忽地又点头，最後还是停留在摇头的状态。
赵紫薇看着都纠结。「能告诉我为什麽吗？」
「赵紫薇。」
闻言，赵紫薇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软软地掐了一下，又酥又麻。
「不要叫我韩先生，把先生和那副恭敬拿掉，我不喜欢。」
「韩先……能不能请你不要转移话题？」赵紫薇盯着那抹琥珀色，脸不由得热起来。
「治疗需要多久的时间？」
「这要视你的治疗情况而定，但应该会需要至少一年的时间。」赵紫薇别开目光，一连喝了好几口水。
他的眸子，简直像要把人吸进去似地，深邃太过。
那就够了。韩杰礼勾起一抹浅笑，站起身边说边走向木桌，「那就给你一年的时间。」
赵紫薇还没从那个笑容当中缓过来。天，这是在逼她犯罪吗？
她愣愣地盯着他高大的背影，许久，她如梦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又被耍了一回。「你还没回答我呢。我说过，没有实话――」
「若她执意离开，」韩杰礼开口，嗓音迷人，「那我就是死了也见不到她。」
赵紫薇望着他的目光流露出浓浓的心疼。她想，或许他还处於三个月前的疯狂状态，只是为他的自卑所冷却，进退两难。
「韩先……韩，」赵紫薇柔声说道，「等病情稳定下来，你就不会再痛苦了。」
不会，再爱得这麽悲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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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谈小薰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