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iL maRe】 — 【iL maRe】(3)

「无妄之灾?」收回目送杨架音的视线、重新落在眼前的人儿身上,挑挑眉、蔺小直淡笑。

讪讪然扯扯嘴角,方才一阵混乱所制造的震撼余效尚使黎青的脑袋暂时没办法恢复至正常状态的运作。

「你似乎不太惊讶。」关於这场连戏剧般的老套剧情式之争执及他的性向,黎青还算镇定的反应倒让他出乎意料。

尴尬地摸摸鼻子,仓皇躲开蔺小直投射而来的眼波,黎青承认:「……嗯。」讶异多少是有,不过自从无端淌入混水後,再也意外不起来了,况且这种「不谋而合」的情况正好对了他和同伴的猜测。

省略盲目质疑、询问的阶段,直接命中核心似的开诚布公,连一点想要耍赖或掩饰的机会都来不及──蔺小直坦然大方、疏於辩解的举动彷佛在告诉黎青:他若表现得太大惊小怪,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好现象。」若有所思地喃道,蔺小直不着痕迹地杨起笑容,眼角悄悄闪过一丝赞赏。

「你说什麽?」声乐鼎沸混杂的环境使得黎青听不清楚他一张一阖的嘴型所吐出的词句,然而依稀看见那邪邪的笑意挂在他脸上,直觉认为定非中听之言。他蹙紧眉头、戒备地盯着对方,一副随时可以反击的架势。

「不……没什麽。」高深莫测的眸光停留在黎青警戒的容颜上半晌,然後他选择带开话题。「你,怎麽折回来了?」随便一个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他不喜欢这种浮华堕落的场合、巴不得早一步和它撇清关系,蔺小直难得猜不透他会再度折返的理由。

黎青应该不会发现:每当他以为跟上蔺小直的思考运作时,其实已经错过了许多证明疑惑的先机。

「这个……」忘记先前关注的重点、瞬间转往关键的一问,不晓得要如何开口解释前因後果、抒发满腹问号的黎青突然结巴起来:「你、你自己一个人要怎麽回去?」喝几杯调酒醉不倒人,只不过……即使外表并无异状,他仍觉得他整体情况不佳,而这和今晚他的言行似乎有绝对的关联。

也或许一切都是黎青的多虑,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承认他担心蔺小直。

「你担心?」饶是兴味的语气。

「我怕你酒後肇事,倒楣了那些无辜的路人!」脸红的他狡辩。

不变的态度和老爱捉弄人的言行,是否意味着他没有受到刚才那阵风波的影响?

「不坦率的家伙。」用他听不见的声音,蔺小直轻啐。接着像故意在证明一样、侧过身拿起置在吧台上的酒杯,微微抬高手、向黎青致敬,最後二话不说地将杯中物一饮而尽。「放心,我还不至於增加这里医院急诊室的工作量。」他笑着,一种无法参透的笑。

犹似注册商标的招牌笑容总有意无意流露出一股神秘的调调,助於隐藏他的真实想法,使人难以去揣测。

又彷佛要不到糖的小孩在逞强似的……他不喜欢类似的表情出现於蔺小直的脸上。睨了他一眼,黎青略为狼狈地别开视线,「该死……」他干嘛无端感到愧疚?自己也没说错话呀──他觉得蔺小直的言下之意,好像在作沉默的控诉,指责着一种……黎青说不上来、没办法具体形容的东西。

因为他的笑意进驻不到眼底,又隐约藏着嘲讽。为什麽其他和他看似熟稔的朋友、许多来跟他打招呼的人,难道没有一位察觉吗?

这样的神情,足以使他油然而生一丝内疚。避开他的凝视,是很下意识的行为。

把他细微的反应尽收眼里,蔺小直半眯起眸子,然後闷不吭声地放任彼此再度进入「两无言」的状态。

此时,PUB里似乎慢慢步入今晚的高潮,DJ播放的曲曲均是震撼至人心的舞曲和摇滚乐,鼓动周遭人们益发亢奋的情绪,跳动、尽兴摇摆着身躯,高涨的气氛浓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吧台旁尚有一处被无声笼罩的角落,独立成外人不可贸然侵略的世界。

☆☆☆☆☆

「医生,你会开车吗?」好一会儿後,在黎青乾站着、开始怀疑自己根本不该折返之际,蔺小直开口了,却是突兀的问句。

「啊?」黎青抬起头,傻愣地望向他:「我有考过驾照……」

「那好。」听到满意的答案,也不管他犹豫的句子後面是否存着但书,蔺小直杨唇一笑:「我们回去吧。」语毕,以立即付诸行动的乾脆与魄力跳下高脚椅。

等、等一下!现在是什麽情况?他做什麽要拉自己的手?「回去?」以为听错了,黎青狐疑地重复确认一遍:「我们?」不同於前两次「单方面」的肢体碰触,当下,或许说蔺小直「牵着」他的手更为合适。

「我们。」毫不迟疑地颔首,末的甚至附赠一记「有什麽好值得怀疑」的眼神。

从他掌心传递过来的温度令人无法忽略。「你、」伸出的指头向着蔺小直:「跟我?」再指回自己,黎青敛起眉。

「就是你跟我。」很遗憾地点点头:「你不是担心我酒後驾驶,这不外乎是个好方法吧──让你送我回去。」倘若黎青精明一些,不难发现他眉宇间蜷伏的笑意及带了丝毫顽童般恶作剧的劣质因子,只可惜聪明一世的人终究躲不过糊涂一时的命运。

黎青本人一定不晓得他现在蹙眉、困窘的模样,有多可爱。

不懂得察言观色,是他直率的优点、亦是致命的缺点。蔺小直深遂的瞳孔中闪过些许细微的变化、如同以往的千丝万绪,刹那即被覆盖。

「这……」很有道理的解释,前提是──「为什麽我要负责送你回去?况且,谁知道你家在哪里啊。」开什麽玩笑。

他虽然有驾照,却极少实际上路;一旦脱离方向盘太久,连黎青本人亦不敢保证有办法把车安全开回来,特别是长途的路程。

再说,蔺小直的提议过於突然,让黎青混乱的脑子重新陷入胶着状态,感觉上跟他今晚遇到的全部乱象搅成一块──他有种被牵着鼻子走的错觉,而蔺小直即是那位坐享其成的狡猾猎人。

他、他们有熟到会互相接送的地步吗?

交握的手掌宣告着紧密叠合的触感,彷佛用具体行动在驳斥黎青所有负面的念头。他进而惊悟:先前就算已有过短暂的肢体碰触,但像现在这样十指相握的贴近,实属第一次才是。

「我住的地方,距离你家不远啊。」蔺小直压根儿不担心麻烦到别人。

理所当然的口气、加上一派慵懒又习惯慢条斯理咬着字说话的语调,顺水推舟地流泄出不易觉察、不容拒绝的强势──黎青瞠目地瞪着他,企图在几秒钟後能听见对方爆出反悔的字眼,承认刚才所言的「解决之道」真的太过荒谬。

「你住哪里?」老天爷八成不受理他微渺的愿望。半晌後,他认命地探询。

「你实习医院的附近。」成功粉碎他的期待。

没有转圜余地吗……?黎青为难地将视线焦点下移,「那个、能不能请先放开我的手?」

有些讶异仅只一个小小的牵手举动,彼此的体温竟可以带给他一股难以形容的微妙感受,令人舍不得放手……可是两个男人手牵手,怎麽看仍不太协调,即使地点在GayBar。

话一脱口,事实证明,他再次低估了蔺小直血液里的叛逆性。不至於弄疼人的力道、却又挣脱不开的钳制,是代替他回答黎青问题的答案。

「你这个人──」羞恼的他一时半刻找不出合适的辞汇来谴责蔺小直踰矩的行为,只好任由他领着自己穿越少数人投注而来的奇异及玩味的「关怀」视线。

半途、在PUB门口,他们跟被黎青抛下的那群同伴擦身而过。

蔺小直礼貌性地朝他们点了点头致意,行动中的步伐却少有迟疑,交会之际稍纵即逝;比较倒楣的是走在後头的黎青。

他甚至来不及抽回让蔺小直紧握的手,从同伴兴致昂然、猜疑与调侃味十足的眼神里,他知道自己的「嫌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没勇气去确认他们究竟误会了些什麽。

无可避免的,简单向大夥儿交代了行踪,连忙道别後,两组人马随即分道扬镳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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