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睁开眼时,窗外映着的天空看起来已经是一片漆黑。
下意识看了眼白色墙上挂着的电子钟,上面显示【21:37】。
此时,我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想法是—我怎麽会在这里?
第二个疑问则是—我睡了多久?
「唔....」我吃力地想坐起身,却仍然抵不住头部的沉重晕眩。
听见声响的邱浩翔,就像是反射动作般忽然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撑着我的背将我扶起。
「小曦?你还好吗?」邱浩翔依旧站在床边,语气略显着急的问着我,「有感觉好一些吗?」
而後,奶奶慢慢靠了过来,将手轻放在我的额头上,放心的笑了笑後说,「还好,还好,烧已经退了。」
「唔...烧退了...?我发烧了吗?怎麽会.....」
「怎麽不会?你最近都没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再怎麽年轻健康的身子也受不住你这样折腾的。」爷爷板起一张严肃的脸,语重心长的对我说着,言语间的关爱与不舍却也在此时表露无疑。
「小曦,现在还会不舒服吗?你今天真是吓死我了!话都没说完,忽然就这样昏过去...」邱浩翔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他的语气听起来也有些慌乱。
很少能看到邱浩翔这样慌张失措的一面,至少我从小到大就没见到过几次。
平时的邱浩翔总是很沈稳自信,举手投足间总是散发出一种无所畏惧的高雅气息。
上一次见到邱浩翔这副模样,大概还是三年前,我在海边玩水抽筋而溺水的时候,当时他的表情和语气就和现在如出一辙…..
而我知道这全是我的错,是我让他们每一个人担心的。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垂下头,轻声道歉。
「没事,没事就好了。」奶奶轻柔的抚着我的头,宠溺的说。
「嗯...我没事...」
语落,我看了眼邱浩翔略显疲惫的脸,接着开口,「邱浩翔,你先回去吧!时间很晚了,别让你家里人担心。」
邱浩翔没有回答,只是依旧带着一脸担心的神情,静静地看着我。
我知道他不放心,因为他从小到大就是这样的人,始终如此温柔关心身边每一个人。
「我真的没事了,有医生和护士在,而且爷爷奶奶也在这儿,你就放心回去吧!好吗?」
「好吧.....爷爷奶奶,那我就先回去了。」邱浩翔听我这麽说也只好妥协,和爷爷奶奶道别後,还不忘回过头向我再次叮咛道,「小曦你要好好休息,千万别再逞强了,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对於邱浩翔的叮咛,我也只能乖巧答应。
毕竟是我让他们这麽担心的。
正当邱浩翔走出病房外时,奶奶忽然对爷爷开口说,「老头子,你送浩翔出去吧!顺便帮小曦买碗粥回来,我们小曦还没吃饭呢!」
「奶奶没关系啦!我还不是很饿....」
「不行不行,爷爷买一点东西先给你垫垫胃,等会医生看过没事,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回家後爷爷再煮你最喜欢吃的蛋粥给你吃,好吧?」
「嗯...好...」我轻轻点头,眼眶有些许湿润,嘴角挂起一抹轻描淡写的笑。
爷爷宠溺的轻抚我的头顶,满意地露出和蔼的笑容,而後便和邱浩翔一起离开。
面对他们这份温暖的关爱,心里除了满满的感恩外,此刻还多了一些无法忽略的抱歉与亏欠...
「...奶奶...对不起...我都已经长大了,还让你和爷爷这麽担心我...」我拉起奶奶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手,再次轻声道歉。
「傻孩子,无论你长到几岁,在我们心里,你永远都是我们疼爱的小孙女。我们担心你是因为我们非常的爱你,我们只希望你们每个孩子都能够健康快乐就足够了!」奶奶亲切的笑起,轻轻地抚摸我的头顶。
我钻进奶奶的怀里抱着她,像个五岁的孩子般向她撒娇,静静地感受她给的所有温暖。
直到奶奶开口打破空气中短暂的祥和宁静。
「不过,我们小曦的确是长大了啊!最近回来看我们的时候,你的脸上经常出现不曾有过的表情呢!」
「啊?奶奶说我吗?」我抬起头看向奶奶,疑惑的问。
「是啊!就是说你啊宝贝!」奶奶看着我,带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我的表情怎麽了?」我下意识地摸起自己的脸回想,却还是想不明白。
「女孩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代表着女孩每一个成长的痕迹。」
「痾...表情吗?」我还是不解。
「呵呵,要不你先和奶奶说说你最近怎麽了吧?」奶奶在病床边的椅子坐下,低头轻笑。
「唔...这个...」
原来奶奶早就发现了。
但我又该从哪说起呢?
回想起那一件件摆在心里的事,想起和他有关的每一件事,我的眼眶渐渐地开始有些湿润。
我深吸一口气,试着隐忍心中泛起的酸涩,待情绪稍稍平静过後,我才再次看向奶奶问起,「奶奶,你曾经非常想见某个人吗?即使知道已经不能再去见他,却还是如此想要见到他;即使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他,这里却还是无时无刻装着属於他的一切...」我轻轻地指着左胸口的位置。
「奶奶,为什麽我会这样啊?为什麽我觉得那麽难过,却依然停止不了?这是为什麽....」
我心中积累的委屈与难过,全在这一刻爆发而出。
明明不想再这样下去的,明明想要继续笑,明明想要快乐的,可我却再也主导不了自己的心情...
这到底是为什麽...?
我想要笑啊!我不想哭啊!我想要全部忘记啊!我不想再想起啊!这是我的大脑,我的身体,我的心吧?
可是为什麽我现在却是这麽的无能为力呢?
奶奶望着我,亲切的脸上依然带着那平日熟悉而温柔的笑。
而後,奶奶缓缓地说出这句话,「小曦,有些事情旁人看得会比自己更清楚。」
「奶奶你是指...?」
「你这几次回来时,脸上带着的笑容都和以前截然不同,那是一个女孩恋爱时才会拥有的笑容。」
「.....恋...爱...?」
「所以,我想你肯定是遇上了一个你非常非常喜欢的人。」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我觉得脑袋有点重,有些无法思考。
「有时感情萌芽的时候悄然无声,或者说当爱开始的太过自然,而使我们无法在开始的时候轻易察觉。直到我们发现时,这份心情其实早已存在许久、开始许久。」
我没有继续接话,只是悄悄地抹掉眼角泛着的泪,默默地在心里考究奶奶说的那些话。
「你最近的笑容和眼泪全都给了同一个人吧?当你的笑和泪开始只属於一个人时,那就代表你已经非常的喜欢这个人。而喜欢的心情,不是说开始就会开始或说结束就能够真的停止的。」
「可是奶奶...你不是曾说过,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吗?」
如果这份心情是喜欢,为什麽我还会这麽难过呢?
「是啊,喜欢一个人,不只会有甜蜜,也会有痛苦,而这些全都属於喜欢的美好啊!」
「即使会让人觉得痛苦?」
「奶奶这样说好了,你现在因为这个人而很难过,但是你曾经後悔自己遇见过这个人吗?」
我顿了会,想了想後,轻轻摇头。
我想要停止这份难熬,却从来不曾希望自己没有遇见过他。
「即使难过,即使痛苦,但如果能再次从来的时候,却还是会义无反顾的走到他的身旁,再爱一遍,这是我认为喜欢一个人最美好的部份。」
我皱起眉,试着分析奶奶说的每一句话。
「所以,在说着这些话的同时,你脑海里不断出现的那个人是谁?此时你想着的那个人,那个让你露出笑,也让你流下泪,却又从未让你後悔相遇的人—你喜欢的那个人。」
那一天,在爷爷回来前,奶奶依旧轻抚着我的背,温柔地和我诉说着何谓『喜欢』。
那天夜里回家後,我依旧整夜无法入眠,只是不停地细细思考着奶奶说的字字句句。
而直到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这份一直缠绕在胸口中央,始终无法表达出来的感觉,叫做『喜欢』。
原来,我喜欢他...
原来,我一直喜欢他...
意识到这份感情之後,这份喜欢却彷佛变得越来越深刻。
我喜欢王宇彻...非常的喜欢他....
可是,这份喜欢在我发现时,早已经开始许久,却也已经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星光闪烁的夏夜,我忍不住红起眼眶,又一次哭了。
国中毕业的那一年暑假,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人。
同时,也明白自己已经失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