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想起她第一次,真的开始喜欢画画的时候。
那是在个捷运站外,她正准备回家的路上。
她刚过完马路,走上路口,捷运正就在前方,刷票口前的阶梯旁有个男孩,他的身边摆着一幅半人高的画作。
画里也有一个男孩,穿着纯白的制服,占了百分之70的画面,画里他背对着,朝向一面天蓝的天空,有一种自由感。
她的回家路就这样停下来了,简单在路口旁找了个地方坐下,直盯着那幅画很久,想了很多。
男孩朝着天空,衣摆和发丝被细细画出摆动的样子,背着地手里,拿着滴血的刀。
她看着画里的男孩,和阶梯旁的男孩,同样的白色制服,黑色包包,手里拿着闪着光的手机,没有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和其他人有什麽不同,却有着一股和画里的男孩相似的孤单。
如果透过画来看男孩的话,她想她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男孩,问问他你想说什麽,你想要的是什麽。
一种想认识男孩的冲动,她想去确认他们有同样一种感受。
当然她没有这麽做。
但那以後因为一个契机,她开始练习画画,也明白画画仍够表达出一些仅属於情绪,却无法转译成字句的东西。
那以後她去过很多画室,但是因为还要打工很多时候都是半途而废的。
直到遇见了教授,他看见了她在咖啡厅的留言板上做画,那时候她才17岁。
他问她要不要到他的画室工作。
一开始是没有答应的。
虽然因为还有其他诸多原因,但更主要的大概是因为,他邀请朔染参加了画室的画展,里头展出的作品全是他学生的画作,她在那里又一次看见了男孩的作品。
她还记得她问教授,男孩心里到底想的是什麽?
「重要吗?重点是你从这幅画看见什麽?」教授是这麽跟她说的:「象由心生,当你看着这幅画,好比是一面镜子,知道吗?」
然後教授摸摸她的头,去和其他的学生说起话。
那天回家的路上她想了很久,她才想明白。
也许,那个感到孤单的其实是她,渴想自由的也许是她,手握着刀力图反抗的也是她。
之後她进到了教授的画室里工作,大学选择了教授在的艺术设计系,她其实也没想过自己能做什麽,也从来没想过要当画家,只是想画画。
她很享受完成一张画时的成就感。
但是...
「你想表达的是什麽,你觉得你的画好看吗?也仅仅只是好看而已。」
无论是她交上的是什麽样的作品,教授总是不满意,但也是他教会了她让画里面有自己。
「你已经有了基础,线条、架构、光影、颜色,但是你呢?你的画毫无特色,感觉不到有用心在画画。」
那时候,她很生气,生气的同时觉得自己不被认同,觉得自己努力了四、五年多,得到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你在生气?」教授算少数读得懂他表情的人:「生气的时候你想到的是什麽,你觉得是亮的还是暗的?是什麽颜色,你现在想到什麽?」
他突然轻柔了语气,抓住了他的手就按在了画布上。
「无论是什麽,画出来.。」
她的生活上总是缺乏感情的表达,甚至是言语的表达,她第一次试着像教授说的,将情绪全放进了作品里。
结果她觉得她的作品乱七八糟还没有丝毫架构,却得到了他第一句称赞。
「很好,但还不够。」
那以後她不再拘泥在同样的框架画着类似的图画,她开始画心里所想的想说的,她不晓得那底是好是坏,可是她很沉溺也很开心。
他们说她的画里有一种渲染力,虽然不知道这是称赞或是批评,但她想她还能进步。
但即使如此...这三年教授底下办过的六次学生画展,就只有她从来没参加过。
不是没有疑惑,她也尝试过各式各样的风格,可是教授从来都没有同意她的作品参展,即使其他的老师都觉得她能参展。
「决定的人是我。」一句话回绝。
她原本想她可以等,等到他觉得她可以的时候,但是现在她已经没有时间了,她渴望得到他的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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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运的故事是真的,那副画真的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