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忙掉头欲要走,却想起潘显阳讲过的话。正如他所是说,我若走就是选择逃避奕珩,不去面对这一切,那麽我便是输给了自己。我若一直不跟奕珩讲清楚,就没有可能查出当年我失踪的真相。我不能让过去那二年多的人生,被夺去得不明不白,我绝不会便宜那些害我的凶手。
我止住脚步,回头往奕珩的方向看去,他却已无声无息地来到我跟前,一脸怒恨看着我。他道:「跟我回去。」他一下拉起我的手便走,我被他一直拉扯而行,脚步跟随着他走得急速。
直入奕府,行过前堂和大厅,直到走至思明堂,他终於停下了脚步。他放开了我的手,我的手腕却是被他握得痛。我还记得,当日尚为顾梦萓时,第一次来到奕府找他奕珩,他就是如此握紧我的手把我拉走。我说:「奕珩,你就这般喜欢拉着别人的手一直横冲直撞吗?」
他回头默默看我一眼,道:「除了你,我从来没有牵过其他人的手。」他情深的眼神,足以令无数女子动容,我却是例外。
我注视他,问:「你口中所说的『你』,到底是谁?」
他却是闪缩地避过我的眼神,别过脸回答:「你就是你,有甚麽好问的?」他如此举动,让我更肯定,他早已知道我乃紫嫣。
我一下抓住他的臂,说:「还记得吗?从小到大,你都不懂撒谎。每次说谎,你的眼睛都不敢看我。你从前骗不了我,这次也一样。」
他显得有点慌张,却定一定向我道:「我没有甚麽好骗你的。尽管我小时候是如此,也不代表现在会如是。」此话刚出口,他才察觉自己中了我的圈套,一脸错愕。
我对他淡淡一笑,说:「你终於承认了!你早就知道我是紫嫣,是吗?」
他的眼光往我脸上划过,牙齿紧紧咬着。我戚一戚眉,道:「小时候除了武功外,不管是斗志斗谋,我都必定会赢你。如今你进了我的圈套,依旧输了给我。」
奕珩吸了口气,凝住眼神。良久,才缓缓从口中吐出话来:「是!打从潘译明向皇上求赐婚予潘显阳和你起,我便知道你不是顾梦萓,而是失踪已久的紫嫣。」
我心中一沉,他终於对我坦白一切了。我抬头向他质问:「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何不告诉我?当初若知道这一切,我根本就不会给嫁你。如今,你让我如何面对康哥哥?」
奕珩无奈一笑,道:「就算当初我说了又如何?你会相信吗?你若不信,我尽管是说了也都没用。」
我咬一咬牙,带点激动说:「所以你选择继续隐瞒我,继续看我胡胡涂涂地过人生,是不是?问题根本不在於我会不会信你,而是你从来没有想过要跟我坦白。一直以来除了康哥哥,我最相信的人便你奕珩。为何你如今却要亲手把我对你的信任毁掉?」
奕珩双手搭我肩上,紧张解释道:「我没有想过要欺瞒你,我是逼不得已才如此而为!难道你就不曾疑惑,为何自己醒来後,会在师父府上,还成了他的女儿吗?」
我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思量了一下才问:「他真的与我失踪之事有关?」
他凝神看我,反问:「你说『真的』?难道你早已对师父有怀疑之心?」我心中折腾不断。於顾梦萓而言,他是世上最慈爱的父亲;於紫嫣而言,他便是最值得尊敬的师父。那些年,我和康哥哥与奕大哥三人同拜於顾邵宏门下,他与师娘可怜我自幼父母皆丧,便是份外疼爱我,他们就有如我的父母。
为何?为何偏偏是他?不!顾邵宏向来仁爱心慈,更是一等一的良臣,他绝不会做出如此之事。但如今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
奕珩见我一副忐忑不定的样子,便道:「如今你该也明白,为何我一直以来都不把真相告诉你!当日,师父把整件事告诉我之时,我也是像你现在般不肯相信。只是,那偏偏是师父自己亲口说的,我不得不相信。」
我努力地把这一切推翻,说:「整件事对师父而言,根本毫无益处,他没有理由会做出此等事!」
奕珩拉住我的手,道:「你冷静点!师父会如此,或许也是逼不得已,唯势所逼而已。」
我听了他那隐晦的话,思量一番,说:「逼不得已?唯势所逼?师父位列太傅,除了皇上还有谁敢威逼他?除非那个人,同样是位高权重,甚至深谋计远。」
我意味深长看看奕珩,道:「是你父王奕凡,你姨父潘译明,还是你姑姑奕太后?」他赶紧别过脸去,不敢看我。
既然他不想说,那就代表答案是让他难以启齿的。若是如此,我也无谓再逼他。我无奈一笑,说:「可以了!我明白了。你不说不要紧,我会亲自去向师父问清楚,你不必感为难。」
奕珩冲我一看,道:「不可以,你不可以去找师父!你若去问师父此事,就等於跟他撕破脸。师父和师娘对你的好,难道你就一点都看不到吗?」
我瞪眼看他,说:「我知道他们对我好,但我不能因此而假装一切都不知情,不闻不问。我骗不了自己,我不甘心。你若是真为我好,就不要阻挠我去查清这一切。」
他激动一挥衣袖,向我叫嚷道:「为何要这般执着一切?为何就要一意孤行?」
我回嚷说着:「从小到大我都是如此,难道你到现在才知道吗?被无端夺走两年多人生的是我,不是你。你永远不会明白我!」他的眼中显露着伤悲和怒意,一抹晶莹若隐若现地出现在他双眸中。
我知道奕大哥从来都不想伤害我,他总是为我好。这次他会如此,也只是为了报顾邵宏的恩情,我又何尝不感激顾邵宏的疼惜珍爱?也是因为如此,我更想知道,一向正义凛然的他,到底为何会做出此等事来。
既然当初已选择要勇敢面对这一切,我便一定会把此事追查到底,绝不罢休。不管是任何人,都不能阻挠我如此做。这才是真正的我,真正的紫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