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飘落,有几片在暗处顷刻融为粉末。一道剧烈的金光从眼前闪过,业归陌扬起的手带着水般的护盾,霎时间击碎了金光,广袖落下的轨道缓慢而优雅,他不怒反笑:“蓬莱内聚集了众多高深莫测的人物,你我今日还是莫要比试为妙。”
黑袍人抬至胸前的手上,那枚尾戒淡了光芒:“如此也好。”
业归陌淡道:“于此次蓬莱之宴,你可有何想法?”
他嗓音低沉:“这宴会不简单是显而易见,应是朝风按耐不住想探探底,只是尚未知晓他具体想怎么做。”
“打探不到吗?如今你手上可相当于执掌着还舜宫的神器。”
“毋须多此一举,我倒是不惧被识破身份,倒是你……”说到此处,黑袍人犹疑不定起来。
业归陌的面色点点凝重起来:“你不能伤到她,一丝一毫也不能。”
“哈……”黑袍人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嗤之以鼻:“不能?这还真不是拜托的语气啊,关于此事我只能保证尽力而为。”
“我们是为了同一件事而合作,什么事都应当以大局为重,除了她。”
“你莫不是忘了她乃局中之重,不受波及难如登天,尤其是你,最后伤她最深的只怕会是你吧?”
以上的“她”指的是晚轻。
业归陌略略垂下眼:“我会把伤害降到最低。”
黑袍人遂沉默一番,道:“伤了就是伤了,当初置她于不顾,我追悔莫及,望你不会步我后尘。”
这里的“她”指的又是他人了。
业归陌唇角微勾,面具下的表情让人无法看清晰:“不过是小事也能令你们互相置气那么久,你如今费心想救她出来,却还不算太晚,何来追悔莫及之说?不过,她可是带罪之身,事成之后你便再也不能是高高在上的上神,不能站在二重天睥晲众生,交不出神器,甚至是永远活在黑暗之中,逃避着天帝的追捕。”
“小子,你对我说这些,莫不是想看看我有没有在漫长的岁月中忘了天帝不过是上神用来代管天界的?”
业归陌听到他那一声小子全然接受了下来,神色从容地继续听他说,绯向渊情窦初开时,他莫约还未出世,因此,受他一声小子甚觉无碍,算不得吃亏。
“可惜我没忘,自古以来上神毫无纷争全是靠了有天帝这个职位,神之间都有一种不想管理天界的默契,而天帝正好作为一个平衡点,这点大家可都心照不宣。要说需要顾虑的不是天帝,而是透过天帝后面的其他神,龙神一族的强大则在于他们是一条船上的。
上神之所以都拥有无上法力都是因为我们一直都在不间断地继承逝去父君的神力,继承的再加之自身修为,一代一代下来积累起来的神力岂是天帝这种凡人修仙得道所能企及的?随意在凡间或仙界取得一处容身之地岂不简单?我们只不过是不愿暴露自己于众目之下,也懒得插手仙魔恩怨。天帝只知神器的强大却不见得了解上神的强大,我们却对其他上神有无法确定的因素,所以只能借天帝之手来拉开此次计划的帷幕。”
业归陌露出不咸不淡的笑,如清莲缓绽:“之如你我者都不喜欢管辖六界,天帝是很好的一个平衡点,谁也不希望轻易打破,否则六界该谁来头疼都不知道。”
“若不是当初那位上神所下的封印那么厉害,又何须如此费劲齐集神器来解。她本无意致使人界十年水灾,民不聊生,受天将逮捕却卷入那场封印中,那些天兵天将都以为她就此湮灭,天帝也以此作为惩戒之后不了了之,可我知道她没有死。”黑袍人顿了顿,语气又转而冷起来:“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所以这次不论舍弃什么,我都会救她出来。”
业归陌眼神微闪,似乎因为他的话而有所触动:“包括牺牲你那妹妹?”
黑袍人似有无尽的叹息:“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的时间漫长而犹觉倥偬,她有一桩心愿也是好的,或许一死还一障得以解脱,也未尝不好。”
业归陌蓝眸掺进无比复杂的情绪:“还真是无法理解你们那几近疯狂的想法。”
“你经历的还是不够多,我已经错了一次,对我来说她比什么都重要,你我,俱是不一样的。”
“也只有有关于她的你才能如此平和地同我谈天说地。”
天边有乌云蔽月,海上的蓬莱岛万籁俱静,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一片墨蓝中。
“上神之间的平静,也许真的要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