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楼的房间里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小智噙着泪珠,坐在床沿,看着妈妈俐落的收着自己的衣物,他知道妈妈要送他去大姨家?然後呢?妈妈要去哪里?妈妈不要他了吗?妈妈不要他了,也不要爸爸了,是吗?
落地窗外一片雾蒙蒙的雪花缤纷着,窗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让所有的这一切都更加不真实,小智噘着嘴,他好希望有人来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自己在作梦而已。
「喻子晴,我跟你说,我不会帮你顾小孩,你有本事生,自己要有本事顾!我可不是来美国做你的老妈子!还有,你姊也不会帮你顾小孩,她又不是你的佣人,你现在打算怎样?你收行李,收什麽意思的?」子晴妈妈皱着眉头,叉着腰,站在子晴身边破口大骂。
「我知道,你是太皇太后,不是老妈子,我会请大姊帮我带小智。」子晴收拾妥当,将行李箱拉起,整治完毕,一脸冰冷。
看着子晴拉着大小两只行李放在衣柜边,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子晴妈妈突然一阵恼火,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按住子晴两肩。
「你到底想怎样?你要逃回台湾?那我怎麽办?你说你老公把钱弄丢了,那我的钱咧?我借你的退休金,你还我,还我啊!」子晴妈妈抓着子晴,前前後後的摇晃,几近咆啸。
「我会还你,会还你,我只是想回台湾休息一阵子,冷静一下,你不要逼我好不好?」子晴一把推开妈妈如鹰爪般嵌在她肩上的双手。
被推开的子晴妈,两手一摊,撒泼的往地上一坐,开始呼天抢地的搥胸哭喊起来,「唉唷,女儿不孝喔!女儿偷老妈的棺材本喔!我歹命,歹命喔!年轻的时候死了老公,好不容易把女儿养大,现在老了要看女儿脸色,还要被女儿抛弃喔……」子晴妈坐在地上,哭得抑扬顿挫,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戏剧感十足。
「妈,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已经够难过,够混乱了,你不要搀和进来好不好?你的钱,我会还你!」子晴被激怒的双眼,喷射着火光,激昂的语气里有着刀光剑影。
「你怎麽还?怎麽还?你都要跑了,还把小孩丢给我!你以为你那个没用的老公有本事还我钱吗?唉唷,唉唷,唉唷啊……」子晴妈妈一边扯着头发,一边抓着胸口,露出痛苦的表情,渐渐的呼吸急促,满脸胀红,越是慌乱越是无法呼吸,子晴妈妈痛苦地向後倒下。
「妈………」子晴赶紧跪在地上,扶起妈妈的头。只见妈妈一张脸胀得紫红,张开口吃力的喘着气,睁大一双愤恨的眼瞪视着子晴,脸上写满了怨怼与痛苦,一口接一口吃力的呼吸转变成吸不到气的痛苦抽搐。
「外婆,你怎麽了?」小智见状也慌忙的冲到外婆身边,小小的脸蛋上,满是慌张和恐惧。
「王维德,你快来……王维德……快打911,你是死人吗?」子晴一手托着母亲的头,一边放开喉咙尖叫。
维德闻声,冲上楼来,他看了一眼岳母,赶紧拨打电话,用流利的英文和911沟通目前的状况。
「风雪太大,救护人员要1小时後才能到达。」维德挂上电话,来到子晴身边说着。
「一小时,一小时後,我妈就死了,你快叫他们来,快点!」子晴两手抱着母亲,转过脸去瞪视维德,双眼露出恶狠狠的凶光。
「不会,他们说,患者目前的状况应该是受到刺激,情绪起伏太大。现在需要保暖和保持冷静。我去拿毯子和温开水,你冷静一点。不要再刺激妈妈。」维德速速交待,转身便离开,去拿取需要的东西。
子晴把妈妈揽在怀里,歇斯底里的喃喃自语:「妈,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死,你不要死,要死也是我们一起去死,要死,也是我们一起去死啊,妈妈!」
子晴揽着妈妈,崩溃的嚎啕。
小智陪在一旁默默的流泪,他好怕,好怕外婆真的要死了,也好怕妈妈要和外婆一起死。如果他们都死了,那自己应该怎麽办呢?想到自己就快变成一个没有妈妈的孤儿了,害怕的眼泪扑簌簌的滚落脸颊。
喻妈妈在子晴怀里,张着大口吸着气,一口一口都显得艰难,一口一口都夹杂着凄厉的呼啸声。
「妈,地上冷,我抱你起来,躺在床上,比较温暖吧!」维德再度回到房间,看到喻妈妈在子晴的怀里,痛苦的抽搐。他将喻妈妈抱起,平稳轻缓的放在子晴的大床上。
「妈,你放心,我和子晴会把钱还你的,我会去找工作,赚钱还你!你别担心!好好休息。」维德轻轻的拍着岳母大人的背,温言安抚。
喻妈妈纠结眉心,满腔委屈却无法言语,她听了维德的安慰,心中大石稍稍舒缓,喘气的频率和缓了些,已不似刚刚局促。
子晴颓然坐在地板上,听到维德对母亲的安慰,不禁抬眼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维德,那个被她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没用男人,居然对母亲能够如此温言婉语,似乎比自己还要有耐性呢!她歪着头看着母亲,维德正在喂食母亲喝水,母亲也温顺的配合。子晴抽动嘴角无奈的笑笑,她将坐在一旁默默流泪的小智,紧紧的揽在怀中,子晴怀抱着他,轻轻摇晃着:「小智,妈妈爱你,永远永远都爱我的小智。」
小智在子晴的怀里泣不成声,子晴抚着小智的发丝,满心的歉疚。她和维德之间发生太多事情,太多生活上的不满将她的理智淹没,她很想好好爱小智,但往往事与愿违,她无法给小智全部的爱,她的爱早已灰飞烟灭,散落在维德、妈妈、小智、大姊、马哥……好多好多的地方。她没有办法好好的爱,她无法专心的爱,她总是害怕失去,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更要掌控,越是掌控不了,越是害怕说爱。她把这一切一切的过错都算在维德身上。
「都是因为跟维德这样破碎又无能的婚姻关系,让我变成了一个爱无能的女人!」子晴这样告诉自己,她对爱的无能为力,无以为继,力不从心,都是因为那个冤家王维德,只要离开他就好,离开他就可以重新找回自己。所以,无论如何,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她离开王维德,逃回台湾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