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月之語 Story Of October — 王六郎 (聊齋誌異改編) 《下》

简介:改编自聊斋志异卷一第十二篇。讲述的是一个曾经为官却隐居的捕鱼人因为每晚都向水中敬酒,感动了一个水鬼。水鬼以赶鱼尽网来报答,两人就这样形成了一种看不见的默契。水鬼现身以见面之後,两人的友谊更是有了实界上的提升。一人一鬼,相互陪伴多少月夜。但是他却从未发现,那个水鬼,其实就是数年前那个让他不惜抛弃功名厚禄的他。

其实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的。我知道我会忍不住再去闯进你的人生,让你的目光中有我,让你想着我……记着我。

我不叫王六郎,我是逸丰平。

我记得十岁时我们一起在学堂同桌,十五岁时我们在书院後钻洞跷课,二十岁你说你考进了王城要去做官。

我不爱读书、也不像你那麽会读书的,我老说着:【去吧、去吧!你就去当那种榨民的奸臣贪官吧!老子可不干。】

【丰平,你知道我自幼就想着要去王城做官的……真说不陪我一起吗?我一个乡巴佬进城,恐怕会很辛苦。】

【我可要留在这钓鱼过人生,几年後再娶老婆吧。你别去了,要不你就自己去。】

不是的。我怕我做不到,做不到和你一样优秀有才,我怕我跟不上你……我其实是死也想和你一起进王城的。

【丰平,我不可能不去……我们这里都是穷小鬼。就算想放弃留在这里,我爹娘是揍也会把我揍上去的!】

你快回去吧。我似乎可以感受到我的声线发颤。

【那我就不知道了。】

脚步在木版上沉重的踏声,准备离乡的孤独背影,闪烁精致的绸服和纱帽……我的脑海里恐怕是死也无法抹去这股离别。

【丰平……?丰平--!】

【做什麽呀?大呼小叫的。】

惊喜到泛泪的脸庞,他的手指紧握上我的,笑着、哭着不停喊我的名字。

【我就知道你办得到的!我就知道!……啊,小访,你先退下,我来替他介绍王城和工作就行了。】

【是。】

我其实也兴奋地红了脸,但仍噘起唇,【你确定你带得了我?你--呀!】

他整个人扑了上来圈住我,紧紧地嗅着多年不见的我的气味,【丰平,你终於来了……】

我一直等着自己站在王城里听你说这句话,我等了七年。

你二十岁就考进王城,按照正常学程,一天也没多去特地准备。而我花了七年。

七年的金钱、岁月,我日夜不眠,我什麽诗书都买。只懂钓鱼的捣蛋鬼要坐在书桌上七年,盼得金榜题名。

我那麽苦、那麽累……

我不是为了功名,我不是为了厚禄。

我只是为了来陪伴你。

眼眶湿了一阵,差点出水来,【死变态,放开我了啦……】

他抹抹脸,轻拍我的头,【你是怎麽也考上的!?……莫非鱼儿能告诉你读书诀窍?】

【我、我是开窍了好不好!你天才也别瞧不起人……】

【我怎麽会瞧不起你?我高兴死了!走吧,先到我殿里来喝几杯!】

可恶,看我怎麽喝垮你……大笨蛋!

我静静地屈坐着,一声未吭。

【皇上,逸丰平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我说许辄桓啊,你当时又不在场,怎能肯定他绝无偷窃之举?除非你……】

【逸丰平出身偏僻渔村,当年还是递补才上榜的,会受不住城里金银珠宝之惑倒也不是不能想像呢。】

【皇上,他俩可是同乡老友啊?您可也得小心。】

【萧持康,许辄桓可是当年榜首第一名进城,我想他们还是不该同论。】

【不是的,逸丰--】

【你们通通住嘴!】

王威严而烦躁的命令打住了遍野魔鬼的面具,【逸丰平,你倒是自己说说?】

沉默之中只有冷汗流滑和锐利眼光在喧嚣。

【是,全部是我一人做的。】

才刚说完,感应到一股难以置信的寒冽悲伤。

我……本来就不喜欢在那样繁华的地方,为了物质和名利勾心斗角。也许天生来就是个乡巴佬魂,你跟人家学什麽读书、做官?

别傻了。

诗书和你皆虚,手中的钓竿才是真正能吃饭的。

【丰平,别走。】

【现在说什麽都太迟了啦。也许,流放的地点也会有溪河,我还是可以在那里钓鱼啊。我啊,长这麽大,做什麽都没你出色,只有捕鱼能和你较劲呢……对了,到时候要寄钱回城里赔偿遗失的珠宝,你可要帮帮我转--】

【不是你做的!不是你!绝对、绝对、绝对!我没问你珠宝的事啊!】

辄桓拍着桌子流下了眼泪,崩溃痛心的对我喊吼,声音沙哑颤抖宣泄出他的扼腕。

【我是叫你……不、不要走!】

他的神态让我不得不突然重重地心酸。

【对不起,我要收东西,请你离开这里。】

隔日,没有任何一个大臣来送我。我把纱绸都留在房内了,毫无牵挂地上了马车。

毫无牵挂啊……

这样也好,我也不想要你来。

然後,几小时的颠坡,我给了车夫一些小费就让他离开了。我身无长物,静静地走向一片碧潭,然後我消失进里头,永远沉在下方,最终目的地应该是众人所指令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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