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你思,我想 — 4-救贖(3)

在元国无论男女,对贵族阶层而言,豢养外室是非常稀松平常的事情,某些受到主人喜爱的外室,甚至会在公开场合共同露面。而在需要相互介绍的场合时,他们被称作「眷属」。

她何曾想过竟会得到这样的一句问话?於是她呐呐的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麽。他却凑近,高挺的鼻尖好似都快与她相触。

「或者小人该欣喜於您的喜爱?」他依然笑,眼中却毫无暖意,「毕竟您身分高贵,一句话就能决定生死……您说对吗?」

听见这话她忍不住咬唇,死死盯着他直至眼眸泛满涩意。可他眸中不是震惊、不是欢喜,仅有如初见时那满溢的伤痛。

「不,我未曾……」她有些慌乱的开口试图解释,话语却被强硬地打断。

「可您将会。」他的语气如此肯定,好似已预见一般。

不知为何,千禧突然想起之前她说她惩治不肖管事时,他所撇来的眸光。

当时她以为那是对处罚的惧怕,因而她再也不提。可如今想起,那分明是赤裸的厌恶。

她认为自己所行为正,可,她又何尝不是倚仗自身的身分地位。假若她哪日遭受蒙蔽而做了错误的决定,那会如何?

顿时她脑中一片空白,愣然的看着他。

良久後她有些恍然问,「我、我是不是太愚昧了?」

她想的太少,於是她未曾知晓,对苦於战乱的人而言,像她如此的身世,光存在对他们都是一种讽刺。

在他饥饱劳役之时,她锦衣玉食的被娇养着。

在他家破人亡之时,她於闺阁内安睡,高枕无忧。

在他为生存奔波流离之时,她苦恼的是如何逃离千家为她而办的宴会。

她和他之间的壕沟,何止千里?

「……对不起。」她说。

他看着她,她原以为他又要开口嘲讽,可他却垂眸低问,「您为何道歉?您,何错之有?」

他直白的问话直荡近她心中,从心口泛开浓烈的酸涩。

千禧微眯眼,偏着头强拉起笑容。

「我自认谨遵家训,行自我所认为正义之事,所以没有真正设身处地的替人考量。」

她开口续道,声音有些发颤。

「我总想着自己该如何,却未想过他人所欲究竟为何。」

如同当时她罔顾他的拒绝,硬是将他留在千家。如今也罔顾他的想法与会造成的後果,任性的对他告白。

「我太天真、太自以为是。」

她何错之有?

「我……错的彻底。」她说。

他看着她,蓦然以指勾起她的下颚。她还来不及反应,只能愣愣地看着,看着他以另只手遮盖住她的眸。在视线被遮蔽之後,她感受到颊盼微凉的、柔软的触感。

他靠的她极近,让她呼息之间,满满都是他身上的淡雅香味。

她一滞,只觉连心脏好似都停止跳动。

「不……」他打破寂静,嗓音微哑,「您所错的,是曾与我相遇。」

「张唇。」

他微拧眉,修长指尖握住的唇笔在她唇上轻点,口气却非常强硬。

千禧非常听话的微张了唇,目光并没有放在苏逸白身上,而是对着店内的摆设游移视线。

那天之後,他们俩人相处如常,好似完全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

接着在两年前,苏逸白搬离了千家,在镇上开了间小小的裁缝店,即便他常回去千家帮忙他的裁缝师傅,她却总还藉故到此。

唯有出了千家,她才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缩小了些。

当单独相处时,他们不是千家之女与裁缝之子,而只是千禧与苏逸白。

在苏逸白替她画好妆後,看着边收拾用具的他,千禧问,「礼服好了吗?」

「千家没有替您准备吗?」他哧笑。

看着他带些嘲讽的笑容,她笑回,「当然,不过随口问下罢了。」

当踏出裁缝店,千禧停顿了脚步。待玻璃木门关上後,听着门内传来微弱的叮铃、叮铃,她深吸口气,方才又继续前行。

身为千家长女,她不能穿非千家专属裁缝所做的衣物,所以他不会、也不能为她订制衣裳。她的随口之问,不过是想让自己微弱的奢望能够再次被打击。

只因她和他,永远有道无法越过的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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