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现在是几点钟。
这个疑问来的很突然，就像小孩子的求知慾，而且是非常任性、非常冲动，不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那种求知慾。达的儿子过了今晚就三岁半，正就是在探索世界的年纪，那孩子每次见到我都一定跟前跟後、问个不停，没有回答他至少十个「为什麽」，他绝对不会放过我。
但麻烦的是，我不是三岁半的小孩，而且要得到我想要的答案，还得费上一番工夫。
记得在我的头附近，床边矮桌上伸手可及的位置有一个钟。现在要伸手出去可能有点困难，但只要能够看到钟面上的数字，那也没关系。
头也不是很自由，才往旁边转了几度，脸就立刻被一双很厚、掌心既乾又热的手给捉住，强制性地转回原来的位置。几乎就在同时，身体的下半部传来讯号，是坚硬的、炽热的质量穿进体内，令人头晕眼花的压迫感。
「──────」
我听不见自己在喊叫什麽，有一瞬间，除了热度、痛楚、快感，其他什麽都感觉不到。
「杉。你想干什麽？」
头顶上降落的话把我拉回现实。我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在窗外路灯白色光线的映照下，整个空间看起来是近乎黑色的蓝。达的脸就在那当中，他双手托着我的颊、把我的头固定为正面对着他。我的腰部以下被抬高，双腿被往两边分开，架在他的腰侧，他的硬挺埋在我的身体里，我可以明确地感觉到他的形状和温度。
「杉。」
达的脸靠近过来，近到我们鼻尖碰鼻尖的位置，他仍不允许我转开头，也许是想确定我不会逃开或背叛他。
他明明知道的。这两者都不是我会做的事。我是离不开他的，正如同他不会放我走一样。
在他面前，我会说实话。
「我只是想知道……现在……几点而已。」
「你在意那个干嘛？」
「也没什麽，就是……想知道，而已……呜、啊──」
一次力道强劲的冲撞中断了我的答话还有思考，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叫嚣，说想要达，想要现在压在我身上的这个男人，想要他的热度、他的侵略，以及只有他才能引发的快感。我们认识彼此太久、太久了，久到我的身体已经太过於熟悉他的体温、他的体味，他的肌理线条，也本能地知道该怎麽做才能让他满意，即使我理智上晓得，达并不是属於我的──
「又来了，杉，还没有几分钟，你又开始想别的事！」
「我……没有……」
达不理会我的抗议。他以左手把我的双手压在头顶上方，右手扣住我的腰，整个人压了上来。他汗湿的头发摩擦我的面颊，湿润的唇舌舔着我的脖子，咬啮的齿引发浅浅的痛觉，我的身体随着他的节奏不规则地扭动、屈张，完全为他所支配，就好像我从内侧被掏空，再由他所填补上一般。他的呼吸吹在我的耳畔，既粗重又湿热，会令我产生错觉，会以为他把我留在他身边，是因为他爱我──
「杉！」
耳朵捡拾到达的声音，虽然只有一个字，听起来却几近於愤怒，然而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多余的力量做出反应，因为他抽插的力道一瞬间变强、速度也比五秒钟前更快，已超出我的身体和神经能够追赶的范围，我除了抓住他的肩膀、应和着他的动作扭动腰肢以外，什麽都办不到。
「啊、啊啊──啊、呜……」
我听见自己在呻吟，穿出喉咙的声音听起来一点也不像自己的声音；但我的声音却让达露出笑容，让他低下头，嘴唇贴上我的耳朵，在他将欲望注入我体内的同时喃喃低语：
「对了，杉。我就是要你这样。只有你，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等我终於有办法转动自己的头，伸出酸软的手臂去拿放在床边桌的闹钟，达已经离开了。他离去之前没有对我说一句话，就只是穿上衣服，把头发梳平、披上外套，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出去。
那是大约两小时之前的事情，而且我知道他要去哪里。他的妻子和儿子正在等他一道跨年。
钟上显示的现在时刻是午夜之前，十一点五十九分。
我就躺在床上、躺在黑暗里，看着数字归零，随後是五颜六色的光取代路灯的白光，照亮我的视野。
我感觉到眼泪滑出眼眶，沿着颧骨和脸颊滚落，但我不知道原因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