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无数战场而不败,未曾败退一次,未尝得一知己。
站立於剑丘之巅上独醉於胜利之中,故此──此生已无意义。
破碎的世界,齿轮不在转动,彷佛象徵着这个世界已经停止。
无数的长剑、断剑纷纷落於地上,横插着、倒插着、横躺着……一切的一切都代表着破碎,高空中荡漾着一抹橘红色的太阳,然而太阳却失去了原有的温暖,橘红色的色彩在此刻彷佛鲜血一般映照着地上的一切,刹那间让整个世界看起来更加虚无、更加飘渺,不似真实。
黄沙扬起,带走了世界仅存的一丝温度,远处世界的尽头,一处山丘异样的明显耸立於此,越是接近山丘就会发现山丘四周的断剑数量越来越多,彷佛无数的残剑、断剑纷纷聚集在此处。一名男人就这样立於万剑山塚之上,一头刺眼的白发在橘红色太阳的渲染下彷佛成了血红色,一袭鲜红的套外与斗篷比起四周的一切更加夺人目光,哪怕是太阳的光辉到了这袭衣袍身旁也黯然失色。
俐落的白色短发搭配上刀削般的俊脸,冷冽的眼眸像是要洞穿世间的一切,男人冷漠的从山丘上跳望着这个残破不堪的世界,只因为这里──是他的全部。
过去的荣耀如今已成了枷锁,而造成了这一切的……全都只因为一个男人。
没错,因为一个男人的一句话,他踏上如今这条路,然而他却怎麽样也恨不了那个男人。
「身体由剑所成!」男人一声低语,浑厚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四周的黄沙似乎有所感应,在一刻竟然全数褪去,方圆百里内竟然连一颗黄沙都不见。
喀!一声诡异的声响打断了片刻的宁静,紧接着无数断剑凌空旋起,碎裂的断剑也好、破碎的断剑也罢,一切的一切都无法阻止那凌厉的剑芒,更何况还有不少完好的长剑。下一秒银色的光芒一闪而逝,无数的断剑、长剑全数刺进了男人的身体,鲜血顿时从身上不断的涌出,红色的衣袍失去了原有的光芒,染上了名为鲜血的色彩,如果仔细看男人身上的衣袍就会发现,哪怕没有染到鲜血的地方衣袍颜色比起一开始也暗了一分……
「鲜血如玄铁,心脆似玻璃。」又是一道低吼响起,下一秒身上无数倒刺而入的长剑纷纷炸裂,更多的鲜血从男人身上拥出,大地在此刻被染红了、整座山丘彷佛成了一座血山,太阳的颜色更加趋近於红色。
两行血泪从男人眼眶落下,泪水已乾,那麽就用血代替吧。
至少,他还哭的出来……
「纵横沙场无数未尝一败,然虽不曾落败,却也不曾被理解。」男人彷佛话匣子打开,痛苦的声音不断的荡漾在整个世界「他常孤独一人於剑丘上,沉醉在胜利之中……」
「呵呵,哈哈哈哈哈……」疯狂的大笑盖过了之前的一切,男人双手紧紧抓着自己不长的短发,金色的眼眸闪烁着名叫痛苦的情绪。
世界,溃堤了。
男人,崩溃了。
「因此,他这一生……毫无意义啊……」
世界渐渐的破碎,一切的一切化成了尘埃,一名男子突然从床上惊醒。
「又是……这个梦吗?」男人扯开苦涩的笑容,这个梦境已经整整缠了他一年,他不懂起因到底是什麽,他指知道这绝对不是个好梦。
「士郎,怎麽了吗?」一道略为低沉的声音响起,男人不禁将目光看向躺在自己身旁的男人。
「没什麽,我不小心吵醒你了吗?切嗣。」被称为士郎的男人彻去不安的神情,锋利的鹰眼充满着难以掩饰的温柔,宽大厚实的手掌轻抚对方有点翘起的黑发。
「没有,只是突然醒来,正好看到你从床上惊起。」被称为切嗣的男人扯开一抹淡淡的微笑,笑容不是很明显,可是对於已经生活超过十年的两人而言,士郎是能够清楚的发现他笑了。
月光从窗外洒落,银色的月光屋子里的四周镀上一层梦幻的夜色,切嗣黑色的头发在此刻偏银,微风轻轻的吹动着那有点睡乱的发梢,一切看起来是那麽的安逸、一切看起来是那麽的梦幻。
「切嗣……」士郎同样也笑了,与切嗣不同的是那头在夜晚里格外显眼的白发,俐落的短发透露着男人的精干,刀削般的脸庞带了一丝沧桑,略为哀愁、略为忧伤、略为寂寞。
切嗣黑色的眼眸从窗外转回士郎的身上,稍微停格了数秒,变伸手握住士郎那满是老硷的大手,纤细的手纸从对方手掌滑过,可以清楚感受到对方的手掌比自己还要大上一号,切嗣不禁再次笑了笑。
士郎张了张嘴,可惜话到嘴边什麽都说不出来,因为现在的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麽、不该说什麽,又或者该承诺的什麽、不该承诺什麽。
不是太难、不是太复杂,而是不能。
「士郎,你──害怕吗?」似乎是感受到士郎的不安,切嗣最後将自己的手放在士郎手上握住,随後淡淡的声音缓缓响起。
「怕!怎麽可能不怕,因为我是人、因为我有想守护的事物,所以死了……就结束了。」士郎认真的回应着,可惜的是这些话绝对不能对任何外人说起,因为……
「征战沙场立功勳,为国效忠再打拼,这不是你过往的信念吗?既然如此,就该好好坚持一切,况且现在我们『封建』一国已经陷入了战乱时代,一个时代轮替,总是会有战争发生,而被封王赐与将军一职,不正是你被信任的证明吗?」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怕,我怕这一去,就会再也见不到你了……」
「呵呵,你每次到战争前总是会这麽说,可是我们何尝不是这样一路走来?我相信你。」切嗣轻轻一吻吻在士郎的头上,随後再次开口:「我相信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
「如果可以,我想为你卸下盔甲,不去管征战的生与死、不去管战争的输与赢。」
「要是这样,我想封王会直接杀来我们家质问我喔。」
「他来就把他丢出去!」
「真是……把一国之主丢出去,小心你被他记仇。」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多记几次顶多是在加上一次而已……」
一夜无眠,两人聊着这样的家常闲话一直直到清晨四点,到了这个时候士郎才终於有了一点睡意,便趴在切嗣身上缓缓闭上了双眼,切嗣轻轻抚摸着士郎那俐落的短发,一直直到士郎闭上了双眼,他黑色的眼眸才闪着担忧的神色。
说不担心是骗人的,战争不管输或赢,终究会有无数的人死去,哪怕是将军,也要有随时战死在沙场上的觉悟才行。
离别前的一夜,很多事情不能说、很多事情不能做,片刻的宁静说是心灵上的救赎实在太虚伪,说穿了不过是想与自己的恋人多争取在一起的时间而已。
一直直到下一次睁眼後,士郎就必须踏上下一场征战的战场,他必须舍弃一切的身分,在踏上战场之前,他要把自己彻底化身为「将军」,只有这样……才是一名合格的将军。
远边一道曙光缓缓升起,切嗣不舍的再次一吻落在士郎脸庞,随後轻声道了句「晚安」便缓缓躺了下去阖眼,一直直到切嗣躺到床上,士郎才缓缓睁开双眼,将被子盖上了切嗣身上後起身,拿起一旁早就放早的衣物穿上,一直直到最後一件铠甲都穿上为止,士郎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已经舍弃了一切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士郎」了,而是「将军」。
太阳终於升起,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穿着一身白袍的青年来到了门外,伸手轻轻敲打着门板,门板顿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数分钟後,切嗣穿好一袭黑色的和服,有点意兴阑珊的来到门前,没有意外的看到一名青年正坐在一旁跷着二郎腿等着自己。
「我说你啊,身为封王传言者,你这样的态度没问题吗?」切嗣苦笑的说着。
「你不喜欢那些文绉绉的废话,我也不喜欢那些虚伪的礼仪,这样岂不刚好?」青年一听无所谓的摊手说着,随後拿出一卷一看就非常高级的卷轴,一看就是皇帝常在使用的圣旨,不过青年非常随便的把那卷轴丢了过去,才继续开口,道:「废话不说了,可是你想清楚了吗?要是这麽做,『他』会很伤心喔。」
「现在说什麽都没有意义,既然确定这件事一定要有人来做,那就我来吧,不然封王又怎麽会来找我说这件事,不正是因为他希望我能够出面吗?」
「你也别这麽悲观,还是有可能有机会可以活下来。」
「你这安慰的话还真没有诚意,上次说我会十死无生的不就是你吗。」切嗣翻了个白眼。
「安慰的话从来都是安慰用的,实际上一点意义都没有,既然是这样,那麽说什麽不是都一样?」
「也是……那麽走吧。」
两人离去,屋子也没有任何收拾,就这样敞开大门,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时间一晃,一年过去,战争终於接近尾声,本来封国已经接近战败,却没想到突然有了盟友支援,让战场上的情势整个大翻盘,原本入侵封国的国家不止被击退,甚至最後还被收为封国领土,其间的变化打的不少国措手不及。
与之同时,支援封国的「周国」传出周幽王被杀,由当代被称为「平王」的雪勒与同样被冠上「携王」的奎萨尔两人执掌「周国」,被人称为二王并立。
一名白发男子脱去头上的钢盔,鲜血顺势从头上滑下,可能是男子并不觉得痛,此刻他只觉得终於结束了,这一次堪称绝死的处境下还可以生还,说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回都不回过。
又是一个月,士郎终於处理好军里的一切,便快马加鞭的奔回自己的家,这一次一离去一年又多点,可是那无比接近死亡的感觉实在让他有节余後生的感概,同时他也决定了,这一次将是他最後一次参战,现在的一切已经够了,虽然封王可能会挽留他,可是他也有把握可以说服对方,不管怎样,都结束了。
在士郎脑中妄想着未来生活的期间,终於回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家,可是才刚一到门前,他就察觉到不对劲……
冷清!实在太过冷清了!虽然他们住的房子不是什麽高贵的屋子,可是也不至於像这样一点生气都没有,要知道切嗣他可是每天都会固定打扫,除非──切嗣不在了!
「终於回来了吗?」突然一道冷清的男音响起,士郎下意识打了个冷颤,同时抽出腰间的短刀护在身前,这并不是针对谁,而是长期行军的下意识举动。
「你是……出云?怎麽是你!切嗣呢!」
「唉,没人要当坏人角色救我来当,至於切嗣……死了。」
一道寒芒一闪而过,锋利的刀尖只差一厘米就要刺进被称为出云的男人眼里,士郎满脸寒霜的瞪着眼前的人,大有不给我满意的交代,下一秒这把刀就会直接进去的意味。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在你离开後的半年,他死了。」出云深蓝色的眼眸并没有闪过任何的波动,彷佛就像在叙述着一只蚂蚁死了一般淡漠。
「为什麽!」
「你说呢?」
「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士郎的双眼布满血丝,狰狞的模样让原本俊俏的脸庞看起来有点扭曲。
「既然这样,那就动手吧。」出云说完也不管士郎的反应,直接伸手抓向眼前的小刀,士郎弹指间便把刀子收了回去,随後有点恼怒的吼:「说!到底为什麽。」
「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认为为什麽周国会无条件的帮助我们?为什麽周国原本的国主又会突然身亡?其实这一切用说的都很简单,只是要说完整会很复杂而已。」
「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我为了这个国家付出了一切,最终得到的却是这样?」士郎双手紧紧握拳,力道之大甚至连极短的指甲都刺进肉里也没有感觉。
铁锈夹着腥臭的味道顿时散了开来,空间顿时添增了一丝诡异。
「……只能说那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吧。」
「放屁!就因为切嗣的出生比较差,然後跟我迁上关系,所以才能为可以利用的旗子?这算什麽!他马的全都是屁!」
「正如你所说的,切嗣的身分非常的尴尬,本身是妓的孩子,让不少人感到唾弃,同时又因为你这『封国大将军』的职位,不少人巴结他,而到了这种时候,那些贵族当然会把他推出来……」
这就是现实,尤其是这种贵族制度更是有无数的缺陷存在,其实就连他自己也很清楚那些人平日在背後是怎麽嘲讽他跟切嗣,这也是他们会住在这种小屋子的原故。
人类,实在太过繁杂,尤其是牵扯到皇室的勾心斗角更为严重。
士郎不语,冷冽的背影看起来孤独的可怕,他缓缓走进了房子里,柜子里头摆了一件有点灰尘的衣服,这是当初他在离去前,切嗣亲手为他作的衣服。
白色的风衣将士郎的身材衬托得更加挺拔,内里的贴身黑色上衣用的是特殊材质制成的衣服,一般刀子都难以刺入,黑色的裤子贴身且异动,不会有任何妨碍动作的疑虑,就连靴子也是崭新的。
除了上头的灰尘,士郎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这一切都是切嗣对自己的心意,尤其是那件黑色上衣,要知道能够挡住刀子刺入的材质绝对不可能太软,然而要将样的物品编织成一件衣物,没有数个月绝对做不来。
默默的穿上了一切,士郎头也不回的走出房子,随後抬头看了一眼还在一旁的出云,金色的眼眸闪过一丝坚毅,一指火灯顺势被他抛到了旁子外头,随後头也不回的离去。
「看来,白袍要染上红色的痕迹了。」出云漫步的朝外走去,默默的来到一处高台上坐下说着。
这处高台上没有任何人,出云就这样随意的盘腿坐下,一只古筝正好在他坐下的身旁,彷佛刚才有什麽人正在拨动着古筝上的弦,弦还在轻轻的晃动。
「将军与妓……说来还真是讽刺,看来今日皇都必定掀起一腥风血雨,还有我说啊切嗣,你风衣真应该做成红色的……」
古筝轻轻的被拨动,不远处的皇都已经冒了一阵轻烟,无数的士兵也疯狂的赶往发生事故的地方,同时一道幽幽的声音缓缓响起。
征战沙场立功勳,为国效忠再打拼,
金戈铁马到如今,吾王封我为将军。
凯旋归来回到家,朝思暮想那个他,
经历多少的厮杀,只为胜利给你家。
一把长刀划过,一颗头颅落下,士郎的身影飞快的在皇都中穿梭着。
这一世为将军妻,将是心中的唯一,
金甲在身将军披,铁汉柔情把泪滴。
可惜造化太弄人,你却变成一座坟,
人潮人海又一轮,为你关上这心门。
鲜血溅起,白色的衣袍逐渐染红,惨叫声起,银色的刀芒不断落下。
将军的心已破碎,千杯烈酒求一醉,
流下几滴英雄泪,身边已无佳人会。
再无征战沙场意,将军心已把它弃,
爱恨情仇空回忆,转身遇到红颜弃,
缘分自有天来定,遇到即是将军命,
这一晚的将军衷情,不去听那天子令。
又是一刀,鲜血将士郎的头发跟着染红,然而士郎的双眼越来越冷,就连原本失去理智的心思也逐渐冷却。
酒醉沉迷失了魂,将军走进妓的门,
留下这一道血痕,可惜将心有他人,
天亮将军就要走,一句温情都没有。
士兵越来越多,然而却很清楚的分成了两派,其中一派不断杀向士郎的所在,另外一派却站在远处踌躇不定,只因为这一派是跟着士郎一同上过站场的队友,他们实在难以举起武器对士郎发动攻击。
青年卖艺不卖身,却陪将军到黄昏,
妓的爱意似海深,可那天下还未分。
为分天下不甘情,心中全是将军命,
但已把这天下平,古筝琴声再难鸣。
噗!一刀划过,士郎的左手被一名士兵斩落,正当那名士兵感到兴奋之际,整个人被从上往下斩成两半。
将军离开要出战,西南边境平战乱,
妓在门前撑墙站,苦等将军把他盼。
苦苦相思在等待,将军征战杀边塞,
藏不住的这份爱,求天祈愿君不败。
士郎的脸色惨白,失去一臂并没有让他失去战力,右手依旧飞快的挥到手中的长刀,在斩断了不知道第几颗头颅时,长剑跟着断裂。
如今将军又归来,千军万马站一排,
将军在妓门前徘徊,思念过往的情怀。
转眼又过去两年,在没看到妓容颜,
这一次出落家原,将军不领兵马权。
捡起地上的无主长剑,除了厮杀──还是厮杀。
看到敌军的城墙,将军心已泪两行,
钢刀插在敌首胸膛,气与敌城共灭亡。
将军面上流下泪,远望天边心憔悴,
再看不到妓的妩媚,今生无缘两相配。
双拳难敌四手,又是一刀刺进士郎的右手,手上的长刀硬生落下。
这场战争已结束,再走一次轮回路,
将军跪在妓的墓,心上人就葬此处。
噗!一把刀子一举刺进士郎胸口,下一秒无数的长刀纷纷刺进他的身体里。
两痕血泪终落下,直到这一刻,士郎才终於落下泪水。
悠悠的歌声彷佛述说着这一夜的战乱,一直直到士郎阖眼的刹那,征战才终於平息。
破敌声它回皇都,这一战他没有输,
愧对一妓偷偷的哭,没能去做你的夫。
如果让我在选择,只想为你一留夫,
不去管那万里山河,与你相守在诸阁。
可惜已经回不去,今生无法再相聚,
用时不忘红颜弃,遮不住你的美丽,
我再把你怀中抱,可惜你却不知道。
这一切我不想要,我辞官忘掉我名号。
下辈子我卸下盔甲不管征战生与死,
下辈子你不论份生一定要做我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