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倒轉世界(第三部) — 16.歌者 之二

似乎是这几日,他偶尔会看不清这个世界,尤其是在某些时候,眼见所及的一切被扭曲,而後整个画面都会被抽离,留下的是空白的世界。

他的神识会在这时变的恍恍惚惚的,看着眼前的所发生的事情却不能理解。

细小的声音似乎是从耳边、又像是在他心底说话,总是不停的诉说着,一开始他会反驳,甚至拒绝去听,但到了後来,却开始只能安静的听着。

冰冷的声音,像是机械一般的空洞,像是需要甚麽,而将从他人身上取走填

补一样。

冷得让一切沸腾织热的情绪都静了下来。

因为很冷,却包覆着甜蜜的糖衣引诱。

那细小的声音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歌声盖了过去。

有一条大鱼追着一条小鱼

有一条小鱼追着一条小小鱼

却不知道那条小小鱼

正追着一条大鲨鱼

啦啦

追寻吧歌唱吧

你有着最温柔的声音

唱着蓝色的安魂曲

那不为人知的诗谣

在孩子口中轻轻的歌唱着

今晚的月亮将照亮哪里?

今晚的乌云还会覆盖天空吗?

今晚的月光要洒落在谁的身上?

今晚谁要来拨开那乌云?

永远的谜底。

永远的谜底。

哭泣吧,孩子的脸孔

歌唱吧,母亲的嘴唇

扭曲吧,人们的心脏

毁灭吧,记得别流泪

既然时间已到,就开始唱吧

柔和的歌声轻轻地唱起,清亮而乾净的声音带着奇特的宁静,彷佛牵引了人们的心绪。

偌吕猛然一个机灵,清醒了过来。

大汗淋漓。

他已经忘记从甚麽时候开始,那细小的声音侵蚀了他的心智,像是看穿了他内心的愿望,利用人们心性的脆弱来蛊惑着。

他做了一个很短,却很可怕的噩梦。

梦中他迷失了自已,被欲望左右,就像当时被强烈的的忌妒主宰。

他甚至不记得了他做那些事的目的。

为了甚麽!?

呜!

猛然偌吕的身体剧烈地颤了起来,一种莫名的恐慌和焦虑占据了他的心,一瞬间他的脑海似乎多了一些陌生的片段,却比他所记得的过去更来的立体、更加熟悉。

不是的。

我不是故意的。

我想要的不是这样。

我只是.…..忌妒。

我没有存心。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大吼的声音刺痛了他的脑海,恍惚间有一个少年在眼前,用着全部的力量在嘶吼着,绷起的身躯像在为这一刻传输出最大的能量。

『我会成为恶魔。』

用他此生此躯,发下誓言。

『我要--成为恶魔!!!』

突如其来,庞大的阴暗情绪就吞没了偌吕。

偌吕的脸孔极度的扭曲着,莫名的情绪在他体内行冲直撞,庞大的负面情绪没有宣泄点。

然而他却渐渐有了熟悉感,像是久远以前,他的精神也曾这样达到边缘的临界点。

一滴一滴的液体落下。

他的身体记起了当时,就只是嚎啕大哭。

无法承受的罪恶,背负不起的恨意。

一直哭着,不断的重复说着,像是这样就能挽回,就可以抚平一切。

偌吕渐渐瘫软了下去,却不再掉出一滴眼泪,他张开口,说着那时重复的言语。

「对不起。」

人的一生却无法因这一句而重来。

「对不起--」

那细小的声音像是死灰复燃般的再度响起。

「要让一切回到应有轨道,那是他们原本的人生……」

而那歌声像是附和般的合着唱着。

有一条大鱼追着一条小鱼

有一条小鱼追着一条小小鱼

却不知道那条小小鱼

正追着一条大鲨鱼

不对!

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赫然停止。

「我都……做了甚麽啊?」

我想要的,不是圆满。

我真正想要的,不是这个慾望。

是因为知道不可能,才会背负上这麽大的负面情感。

不是愧疚,我要的不是圆满,这世上本来就是没有圆满的事情。

偌吕慢慢的放松了身体,懒懒地抬起头。

「不管你是甚麽鬼东西,现在都给我滚出去!」

而後,眼前被迷惑住而呈现的世界,在一瞬间崩解。

幻象中疯狂的少年露出了大大的笑脸,画面在这时赫然停止,而後破碎。

他想他已经知道,当初的答案。

那是他在这世界最早发生的事。

在被包围的黑色里,当巨大的羽翼收隆起,从夜的黑色里出来绝美的身影再次降临在他面前,他还是觉得很新奇。

若是他身边的人都是这样登场,那场面一定很壮观。

眼前所见的一切没有相对应的五感知觉。那一身黑衣的天使夹带着强烈而寂静的死气,六羽薄如蝉翼紧贴着身体,而後他缓缓回头,精致的眉峰下,黑眼黑的冷漠又深邃,如同黑夜浓缩的虚影。

「当初许下的时限已到,我已知道你的答案。一个字一个月,你,怎麽说?」

而後他轻轻的笑了一声。

连一个字都没有,仅仅是一声。

於是他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

四周深深的黑像是又活了过来,浓浓的黑色吞蚀了那美的冷、冷的傲的天使。

又是独自一人的偌吕笑着,笑得疲倦而虚弱,却透着一股柔和。

看不见一丝悲伤,只是笑的倦笑的柔。

「答案……找到了啊!」

很久很久之前,在他刚来到时,这个黑天使便由黑暗中降临在他身旁,手持镰刀。

他始终记得那突然黑的像连黑夜都被黑色吞食的晚上,所做的梦。

他在刚来的几日就摸得很清楚了,这个世界并不欢迎异魂,而他来到不只破坏了平衡、触犯规则,他更是罪魂之身。

尽管刚来到时偶然认识的地基主在跟他相处过後,这个单纯而古道热肠的神只哇哇叫着他一定有冤屈,边想办法帮他躲开死亡天使的追捕,让正在套这个世界情况的偌吕被惭出满身汗,但他很清楚,沾染在他手上的,确实是罪大恶极。

於是悄悄的离开了那个聒噪地基主的避护,他对於到来的审判没有怨言。

他甚至不忏悔不道歉,这是他应得的,不应该乞求原谅。

「真是没创意,我还以为异界会不同……」

喔,还是有不同。那些有的没的的种族,在他原本的世界里只是人们的想像,传说的故事。

而且不喜欢血腥场面,不凌迟人,非常安详,都在梦里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裁?

感受着冰凉的触感,他看了看全黑的天使,头发黑眼睛黑衣服黑,连翅膀跟镰刀都黑,黑的没边,搭色搭得很失败。

然後他又看了看脖子上紧贴的锐利刀锋,忍着不摇头,标准死神装,真的很没创意。

「告诉我,人活着和死了,有什麽区别?」

当下他愣住了,如果不是那张脸冰冷冷的过於严肃,他会笑出来。

架在他脖子上的镰刀莫名的收了回去,圆弧度细长的刀锋贴在黑天使背後,天使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

「当你知道答案时,我便会来收回你的时间。」

那时他还听不懂这个世界特有的怪异语法,整个就是一头雾水。

那时,他以为死亡就能赎罪。

然而时过至今,他却无比感念着死亡天使当日的慈悲。

当他知道答案的这一刻,终於明白,这位黑天使为何没有收割他的灵魂。

为了赎罪。

当偌吕再次睁开眼睛後,他的眼里恢复了以往的清净,就一如甚麽事也没发生过般,黑色微阖的眼带着点嗜酒的迷离感,眼神却是清醒。

但他再次睁开眼时,一切已不同。

连续的爆炸声响,随着眼前突然爆发出的浓烟,还没还得及看清就被夺走了视线,偌吕顿时皱起了眉,咳嗽连连,但因太久没动,酸麻的身体让若以一时间却也移动不得。

「居然把红赤灵扛着到处跑,你们异能者是把军火装车开过来了吗?」

烟雾慢慢散去,成年的百鬼王话虽这样说,美丽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的不悦,那金色的眼睛一如往常带着趣味,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姿态散漫的没一点君王的样子。

往西冥的使者那看去,野猫缩着身体,大量的血液从他胸口流出,血已转成浓稠的黑色,流满他整个身体。鬼气虽然不再侵蚀,野猫的身体却也不再有任何起伏。

捕捉不到野猫任何气息,已经消散的一丝都没留下,偌吕的眼底顿时阴暗了起来。

调整了一下情绪,冷静下来後偌吕环顾四周,原本两边的墙壁碎裂成石块,一直延伸到他身後二十多尺,原本走道的地方消失,只剩碎石裂砖。

嗯,地狱天使大闹的地方是中庭,直接波汲四面八方,而百鬼王和左岸又把范围再扩大了一下,再加现在南边的走道,不知道静灵君的公寓区里的大楼还有几栋还好好的。

虽然知道很不应该,但偌吕还是忍不住幸灾乐祸了一下。

这里的住户都不是人类,应该不会有事,看他们也闪得很远。

但想归想,偌吕还是为自己的行为反省了一下,顺便检视了一番静灵君究竟有多机车嘴贱,便将事情抛到脑後,心思回到眼前。

顺着百鬼王的视线看过去,在一旁亭子亭顶上有一个短发劲装男子半跪着,衣服上别着异人堂的标志,肩上扛着疑似炮桶的东西,炮口还冒着烟。墨绿的墨镜眼去了大半的面容,原本应该是输到脑後的头发此时散落到脸庞旁。

「是吗?我还觉得火力不太够。」

男子用着不以为然的口吻说着。

此时烟雾已经完全散去。那人将他肩上的东西往旁边一丢,然後把背上装满枪的袋子放下在前,居然在百鬼王面前抽了两把步枪就直接对准他。

偌吕却在找不到另一位少年的百鬼王时,背上顿时身起了一股凉意。

心念一动,原先围在身边的,伫立不动的鬼军立即往男子围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男子展现出超乎寻常人的反应速度,一脚将枪袋踹上天,整个人往後一翻,随着枪声连响,根本不知道那人甚麽时候开了枪,偌吕心念一转,顿时知道自己犯了个低级错误了。

作为被攻击的目标,偌吕根本来不及反应,居然还是百鬼王提着他连续闪躲开来。

随着枪声不断,那人拿着枪随着他们移动,不,不是一直拿着枪,而是他不停地捡起先前散落一地的枪械和子弹。但从他捡起、组装、开枪,这一系列的动作在偌吕眼里竟只留下了最後一个残影,开枪的样子。

身上几处传来火辣的疼,连甚麽时候开的枪的不知道,只有耳朵还忠实地听见不中断的枪声。

但比起没有反击能力,或者说是反应及速度都不如对方的自己,百鬼王拎着他就跟拎了根羽毛似的,直接往走道里钻,东躲西藏,转来转去的,又像在散步一样,身法诡异莫测,脚步轻灵。

只是他身上有多处子弹擦过的擦伤,对映着毫发无伤的鬼王,就不知道百鬼王是故意还是技术不熟练,或者根本是在玩。眼见百鬼王完全无视身後的情景,一直往里面钻,一路上无论是经过的厨房仓库等,一直到停车场的车等全被打成蜂窝,也还好一楼没有房客,让偌吕不由得觉得其实他想搞垮这栋楼很久了。

偌吕的心情不由得跟局势一样复杂。

原先百鬼王要杀他,而那人出手阻止,现在却因一个来不及解释的误会,他居然和要杀他的百鬼王同阵营了。

且姑不论百鬼王突然改变心意的原因,这来自异人堂的男子虽说是误会,却是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贸然出手攻击了他,毫不犹豫,出手致命,就彷佛是认定了什麽一样。

不被信任。

对於自己莫名其妙的上了异人堂的某种黑名单上,偌吕不得不猜疑起来。

这些外来者知道了甚麽?

「来自异能堂的人,我要求你立即住手。」

偌吕大声吼了出来,虽然他不确定在枪声连响的情况下对方听的到。

「这只是误会,我没有恶意。」

偶然撇过去,百鬼王正挑着眉毛,脸上的表情很耐人寻味,在这一刻偌吕真不想看到他的的脸。

「接下来要说甚麽?孩子,眼睛擦亮点!」

好吧,他又做了蠢事。

对面的人显然有看见看见他们的动作,停下了攻击,但枪口依然对准,整个身体绷紧。

「放下管理者!鬼王。」

「还真感谢你记得我是管理者!但为什麽我觉得子弹是对着我打的?」

偌吕低咕着,耳边传来百鬼王赤笑的声音,提着他的百鬼王再一次挑起眉毛後,就将偌吕丢到一旁。

「百鬼,夜行。」

偌吕脸色顿时一变,立即吼道。

「跑!」

这一次,他可不敢再将鬼军围过去了,那人若防错人,就真的要死了。

百鬼王之所以世称百鬼王,是因为他体内有一百只鬼,而那一百只鬼的体内各有一百只鬼,是每只鬼里面都有一百只,就跟老鼠会一样,共有九十九层,那是数也数不清的数目,就算数的清也逃不过一死。

一层比一层的鬼来得更加难缠,就算你实力再强,在你打赢之前就会被活活累死。

男子显然是知道的,偌吕还未开口之前,他脚一踏整个人就瞬间爆冲了出去。但任凭他反应再快,速度再快,也没能离开。

随着百鬼王话语一落,释放出强烈的鬼气钻入地下,整个水泥地连同里面的磁砖都出现了裂痕,一百只的手破地而出,一个个体态怪异又各个不相同的鬼爬了出来,随之不明的黑气在蔓延。

它们有着类似人的样子,四肢枯瘦,腹部肿大,嘴裂到了耳根,露出了森森的牙齿,用四肢在地上爬行或跳跃,四周的鬼卒将男子拦了下来。

而在他们的四周景色彻底黑了下来,所有的声音被夺去,安静地像不曾有他人存在。

无法得知对方的情况,又联想到野猫,偌吕不由得浮躁了起来。

因为比别人的强大而肆意妄为,不懂失去的含义......

人的一生不会重来啊!

偌吕的手套在口袋里,拇指不由得在屏幕滑了开来。

身旁的百鬼王搓了搓手指,哧的一声,指尖窜出了火苗,火光映照在百鬼王漫不经心的脸上,他散漫地站在偌吕身旁,似乎将偌吕的鬼军彻底遗忘掉,或者是根本不曾放在心上。

鬼军的前身,是地府牙鬼,在东方地府的阴阳师从世间强制遣送回地府後,由阎罗兄妹判决,以扰乱轮回之名服刑,送往东方各处奴役,时间到了才可脱离重入轮回。

他手上这一批是深渊弄来给他护身的,用他家的主的原话就是,「惹不起就躲,躲不掉就打,打不赢就跑,跑不了至少能留住你一条小命,等我回来帮你打。」

至於都打不赢跑不掉了要怎麽护住小命就不知道了,因为深渊是留字条给他的,那时没想太多,现在断了联讯根本无从知道了。

而每一个神只会给使者的护城之力也不同,再加上偌吕在他那一群同僚中的地位很微妙,基本上除了信得过的和交接的时候,其他偌吕是不跟使者们来往的。

「知道异能堂那小鬼吗?」

老实说,他以为百鬼王又会变出一推东西继续他的下午茶,甚至是突下杀手。

对於百鬼王突然找他讲话,偌吕再次摇头,异能堂那麽大他也不是全认识的,不过这一个虽然不认识但他有听过,从刚才他可以确认对方的身分。

见百鬼王将注意力转过来了,偌吕也不敢让鬼军去探查,只好真的放他们在身边当装饰。

叶苍灵,异能家族出生,由於异能过低几乎不受规则的追杀。身任异能堂第七侦查课前线课长,拥有过人的临场反应与统筹能力,脚程10.9秒,双手速度更只有0秒,因此他组枪只需要1.93秒,不到两秒的时间。再加上他反应时间仅需0.15秒,连机器也追不上的反射速度,等於他比常人多出五秒的时间,因此有不少人误认他的异能是速度或时间暂停,但实际上他的异能是旧型异能,体能一般也是致命缺陷。

这也是为什麽他异能过低却能当上课长,却又止於课长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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