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雨裳脸上表情惊讶,钱六嫂只是淡然一笑,「我回想那日的情景,那些等着进凤舞楼女孩儿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排着,竟然由街头排到了街尾。女孩子们一个一个进去让梅姑姑亲自审查,然後又一个一个的出来。每当走了一个,又常会有新来的补上到队伍的最後,如此,竟然足足审查了两日。」
「两天!那很久呢,」苏雨裳又吃惊一次。不过,对苏雨裳来说,她最关心的不是这个,她前胸几乎趴在了矮几上,问道:「梅姑姑是怎麽选的?最後总共选了几个女孩子出来?」
「梅姑姑是怎麽选的,详细情形如何,我不得而知,」钱六嫂答道:「我只记得珍儿後来告诉我,头两日筛选完毕後,梅姑姑一共选了三十个女孩子出来,然後梅姑姑再把这三十个女孩子聚集在一处,问清楚都没有人会跳舞後,当场亲自教她们一些简单的舞步和身段,然後让她们配着音乐演练几遍,由此再从中筛选。」
「这三十个女孩子里,是否已经有人会跳了?倘若有人扮作不会,如此一来,岂非不公平?」魏东凌也听得有趣了,连他都开始提问。
「东哥哥,你怎麽就糊涂了?」苏雨裳撇过头,赶着帮钱六嫂回答,「那个梅姑姑以前是四大舞姬,就表示她一定是很厉害的啦,她一定会看得出来,不然,她就不能当四大舞姬了。」
这一说,魏东凌便笑道:「这倒是,我真糊涂。」
闻言,苏雨裳赶忙又弯着眼睛,歪着脖子对魏东凌笑道:「才不呢,是我又失言了,我的东哥哥最聪明了。」
魏东凌呵呵笑了两声,「快听下去吧!」
「我有问题要问,」经魏东凌这一说,苏雨裳又很快的转回头,继续问钱六嫂,「那麽,梅姑姑考那些简单的舞步和身段,是只考一轮,还是考好几轮?我猜不只考一轮吧?」
钱六嫂一听,伸出白白的手,用食指指了指苏雨裳,转而对魏东凌笑道:「瞧瞧这小蕊妹子,亏她是没考过的人,竟然都想得到这上头。」
那苏雨裳伸了伸小舌头,暗忖,「我考的可多了,还参加过一堆比赛呢!」但没说出来,只是对着魏东凌和钱六嫂笑。魏东凌瞅着苏雨裳,笑而不语。
钱六嫂道:「听珍儿说,梅姑姑又筛选了两次,每一次都考不同的简单舞步和身段,只是第二次似乎又加上了音乐韵律之类的考试。」
「考音乐和律动?这很棒呀,」苏雨裳点头称赞,又问,「所以最後从三十个里面选出几个?」
「十二个。」钱六嫂回答,然後稍微思索一下後又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第一次筛掉了十个女孩儿,第二次筛掉了八个。」
「只剩下十二个,那也不多。你妹妹是其中一个,可见你妹妹很厉害。」苏雨裳问完,连点几下头,得到了答案,心满意足。
都说完後,钱六嫂笑着笑着,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的感慨。只听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有时候,我真觉有些对不住珍儿……」
「呃?」苏雨裳听着那些有关於舞蹈的事情,一整颗心都还在上面,一时之间心思尚未回转过来,没有跟上钱六嫂情绪上的转变。
看苏雨裳一脸愣愣的,钱六嫂带着苦笑和苏雨裳解释:「我的意思是说,因为珍儿先被凤舞楼给选上了,我便不用被卖给人家做丫头,这反而令我能过着一般百姓的生活,虽然贫苦些,但倒也自在。
「而今,珍儿坐上了凤舞楼的头牌,但凡一应吃穿用度皆不用愁,又都是凤舞楼里最好的,住的房也是如同富贵人家的小姐一般,身边还配了个贴身的小丫头供她使唤,每日打扮得光鲜亮丽,倘若撇开舞伎的身分不说,外头看着,竟也是有些风光的,像我们这样的穷人家,谁能像珍儿这样呢?」
「嗯,听起来是很不错……」苏雨裳颇感赞同的点头。
环顾钱六嫂家里,家徒四壁,那烟萝似乎是过得不错……这是苏雨裳听到这里为止的想法。
「只不过,」钱六嫂又一次地叹气,「却还是不免有许许多多的难处,像我这样,倒好……」
越说,钱六嫂的头便越来越低垂下去。
看钱六嫂眼底那丝抹不去的内疚,忽然苏雨裳想起方才钱六嫂正因为烟萝病了而烦恼,不知是否与前六嫂的内疚有关连,便问:「对了,钱六嫂,你刚才不是说凤舞楼的那个小丫头瑞儿出来传话,说你妹妹病了?」
一提起这事,钱六嫂两道柳眉蹙得更深了,「唉……小蕊妹子,我正为这个烦恼呢。」一边说,一边把手抚在额头上,缓缓地摇头,彷佛头很痛的模样。
看钱六嫂的反应,苏雨裳和魏东凌都感到不妙,异口同声问:「你妹妹病得很重吗?」
「唉……」钱六嫂仍在抚额摇头,「我烦恼的,是没大夫可看为珍儿看病。」
这一来,苏雨裳和魏东凌就更加不解了。
「甚麽意思?」
「是这样的,」钱六嫂把手放下来,道:「不是因为珍儿是我自己的妹妹,我才这麽说。我家珍儿,虽不敢说她的容貌倾国倾城,但也的确是生得颇有几分姿色,自从她十六岁坐上凤舞楼的头牌之後,便有许多王孙公子想要染指珍儿。」
「啊……」苏雨裳轻喊一声。「所以卖艺不卖身,果然是假的。」
「小蕊妹子,」钱六嫂无奈地笑道:「凤舞楼虽非青楼,而是专供达官贵人消遣,赏歌赏舞的所在。但那些达官贵人去赏歌舞,倘若真有让他们极为心动的女子,他们也是会出银两去买下他们看中的歌伎或舞伎,一夜春宵。」
听到这里,苏雨裳想起魏东凌跟她说过的话,忍不住别过头去,感激的望了魏东凌一眼。
那魏东凌也正好望向苏雨裳,眼里颇有疼惜苏雨裳之意。
钱六嫂目光放远,望着门口,继续说道:「想当年,已故兰苍大王创下先例,命匠人盖了这凤舞楼来安顿昌哥大王宫中的这些女乐,没让这些女乐都进拓陵太守府邸,反而让她们能够自立,倒也是美事一桩。
「但凤舞楼那多麽多人,总要有人来管事吧,因此,兰苍大王便下旨,令拓陵太守寻一能干的女人当作凤舞楼的掌事,打理凤舞楼一切大小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