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徵文】幽靈先生早安,要來杯鼠尾草茶嗎?【2016決戰星勢力】 — 02. 歐陸情人_05. 日光香榭麗舍

沿着香榭丽舍大街向东走,会先经过小黑和艾德温早先回来时走的波艾蒂路。

「『是人民放任暴君横行,造成自己被暴政压制的结果。』」乔艾尔突然说。

这段话他是用法语念的,对小黑来说深奥了点。这次乔艾尔没有交给艾德温解释,而是自己笑了笑又继续说。

「《自愿为奴》,ÉtiennedeLaBoétie写的。波艾蒂路从十九世纪开始,用了这个十六世纪作家和法官的名字。他说,自由是人的天性,人只要有意愿恢复自由,停止服从,就能脱离奴役。」

「就这样?」小黑狐疑地挑眉。

「当然不只这样,这是一整篇论文欸!」乔艾尔突然大喊,小黑还没反应过来,艾德温笑了。乔艾尔自己也笑了,「看,夸张就好了,英式幽默也没那麽难。我现在要抓紧时间霸凌这个英国人,不然等我带另一个英国人来,就换我这个欧陆人被霸凌了。」

艾德温稍微歛了笑容,「你要带人来?」

「不是今天,到餐厅再聊。」乔艾尔轻描淡写地摆摆手。几个貌似是中国来的贵妇从波艾蒂路口的蒂芬妮走出来,正好和他们迎面碰上,艾德温和乔艾尔立刻向右一闪,结果那几个贵妇也闪了同一边,双方同时一愣。管家二人组反应很快,乾脆直接贴到建筑边去,让那几人又是一愣,接着直接走了,嘴里还在碎念。

「欧洲不是靠左走的麽?」

「八成看咱这几张中国脸,还以为外地都和他们不同。」

「没错,他们这些法国人很自我中心的,连英语都不肯讲的。」

小黑无言,先别说这两人有一个就不是法国人,整条大街大概有一半都不是法国人。而且这两人有一个母语就是英语,两人还都是至少中英法三通,应该还会别的。

再说你们往马路上一看不就全是靠右的车吗……

不过两位好M的好管家似乎完全不在意,继续前进,讨论起前方人行道上传统报摊的未来,听乔艾尔骂一骂要改掉传统报摊外貌的巴黎市长,骂一骂正对报摊的迪士尼专卖店和美国文化入侵,顺便连距离十公尺的对街义大利披萨店和电影院以及附近的夜店都一起骂一骂,骂到最後又变成了解说,才说两句就被艾德温摆摆手挡下,因为小黑没怎麽在听。

大街的这头他们早先没走过,小黑津津有味地打量着两旁十九世纪大改造後的奥斯曼风格建筑,那股繁华璀璨的商业气息很大一部份就来自这种现实与旧日的恍然交错。

这些统一的式样是现代人眼中的经典旧巴黎风味,当年却被古典派批评『没有风格』。

拿破仑三世和奥斯曼男爵主导的这场大改造,是彻头彻尾的巴黎大翻新,从供水和排水系统、街道规划、公园及建筑等等无一不修,二十年间拆了上万栋、又盖起两倍的建筑,彻底净化原先的拥挤、污染和瘟疫留下的痕迹。

两人停步,看幽灵小黑大无畏地无视车阵这头窜到那头,等他似乎看过瘾了,出现要回头的迹象,艾德温才又顶了顶乔艾尔的手肘。

乔艾尔朝艾德温瞄了眼,笑里充满调侃。

「真贴心啊。哦──我还在想,没事自己跑去坐头等舱,好像不是你的作风。」

艾德温耸耸肩。「老埃那边寄来的生活费太多了,总得找个地方花一点。」

「……嚣张,太嚣张了。」

他边说着脸上还是平静的,朝跑回来的小黑微笑,一抹快乐的气氛笼罩了四周。乔艾尔指指地下道入口,边迈步边继续说。

「这条大街最早以前都是田野和菜园,後来变成杜乐丽花园的延伸,那时还不叫香榭丽舍大街,要到十八世纪……啊,前面就是罗斯福地铁站,纪念这位美国人对我们的慷慨资助。」

大概估计小黑听得懂,这边又是全法语。踏入地下道阶梯前他突然站住,往後一挥手。

小黑跟着回过头。在他们背後,笔直宽阔的大街末端,凯旋门在阳光下平静地矗立,闪闪发光,底下躺着一名代表着150万捐躯将士的无名英雄,墓前有永不熄灭的灯火,还有未曾间断的每日献花。

当年,拿破仑为了迎接胜战的将士,建起这座五十公尺高的建筑,却在之後连遭败北,直至阖眼後才正式『凯旋』。

浮雕刻绘了战争,在这里的战争史从第一共和时期诉说到拿破仑的时代,他和他身周的386名将军及96场胜绩都被记录在了这里。

游人会花七欧元踏上电梯或两百多阶旋转梯观赏巴黎的夕阳与夜景,看十二条大街成星状散射而出。在他们脚下,雨果的棺木就在那里躺过一夜。

当年,戴高乐将军在这条大街宣布法国脱离纳粹统治。二十几年後,他的名字也成了这座星形广场的名字。

「那边才是大街的头。到十八世纪末这里就是条时尚大街了,大改造也不会让房租更贵了,但其实我们现在走到这里,店租相对比较便宜,因为前面才有阳光──」

「白痴!」对向阶梯一人突然大喊,满脸酒精的潮红,「一点点阳光就让你们膜拜了,到处都在下雨,白痴巴黎人!我们进口香水来闻的时候,巴黎还在吃屎!」

路人很冷静,乔艾尔看起来也是冷静得不得了,对两位──外人看来只有一位──同伴摆摆手。

「没事,我们的马赛朋友喝了点茴香酒。」

旁边一人比较有事,跟对方呛了回去:「後来巴黎开始做香水了,马赛人把我们的屎都吃光了!」

「婊子!」那马赛醉汉又咕哝了一句,往旁晃了几步,惊险地闪过一坨狗屎,「喂!巴黎白痴人,你的晚餐掉了!该死的巴黎,一年要下三个世纪的雨!」

接下来那人开始骂狗屎了,他们也走了。

乔艾尔十分镇静地对身旁两人表示:「我们巴黎人对马赛朋友很有诚意,不回话是不礼貌的。」

小黑看向艾德温,他只是耸耸肩。「马赛和巴黎的心结,解不了。」

「马赛的历史就像他们自己说得一样悠久,累积了够多的狗屎。」

「最多狗屎的城市不是巴黎吗?」小黑记得哪里听到过这说法。

「是马赛,不过他们的狗屎都晒乾了而已。」

乔艾尔说完原地伫足了一会,望着熙来攘往的巴黎地铁人群,远处闸门嘀哩哩在地下空间里回荡,声声不绝於耳。

「巴黎,」他说,深吸了口气,不流通的空气看起来有点脏脏的,空气中有报纸油墨、狗屎、香水和附着在购物袋上的冷媒味道,「最美丽的城市,没有之一。」他的声音带了点疲惫,补上一句:「在这里,我们也是自愿为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边说边瞄向艾德温,艾德温抿着静静的微笑,没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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