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室的休息区内。
额角冒着的冷汗直往下流,白色细肩衣服被汗水湿得透彻,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调整着紊乱的呼吸努力回归正常,微微耳鸣的世界,闪着白光的视线,身周所有的事物变得模糊不清无关紧要——
直到眼前出现了熟悉的药包——
彷佛抓到乐救命的稻草,我粗鲁的撕开後,一口吞了下去。
那心脏被揪紧般的疼痛,逐渐获得了释放。
「还好吗?」视线恢复成原有的状态後,看见的是强哥紧皱着眉头,担忧的面容。
我点点头,吞了口口水想将耳鸣的状态快点退去。
「你这样说:《还好》!」因爲事态紧急,仍背着吉他的玄一脸不可置信夸张的张大了嘴,「你知道你现在的脸色有多可怕吗?现在农历七月都过啦!」
曼艳瞪了ㄧ眼过去,制止他话语,顺便再递上一杯温水。
「这工作量——」
「磷,你确定你不是逃出医院?」压过小白话语的峰,像是透视着内心的双眼,笔直的看进心坎里。
望着他漆黑的瞳孔,因长发而将大部分的面庞盖住,总是有着一股阴柔气息的人,在一开始见面很不礼貌的称对方为「不男不女」人士,但是,现在的他却只让我感到阵阵的阴森。
「不是⋯⋯」无奈的这麽说的我头上挂无数条黑线。
「没事的话,就赶紧继续录音吧!」这麽说的强哥却仍绷着脸,完全不相信我的话,很显然的其他团员也如此。
见小白还想说些什麽,但是强哥示意她别问出口。
接着拿起鼓撑起疲累的身子,努力笑得灿烂让其他人放下心,虽然他们好像不卖我这个面子。
录制的灯亮起,起音的吉他声一下,抓着鼓棒的指尖微微发抖,似乎是体温的下降,但我想更多的是能够再度奏乐的兴奋。
闭眼,听拍——1、2、3。
激起音乐的浪潮,高升涌起的海朝巨大的岩石扑上去,散成浪花在耀眼炙热的阳光下成一幅绚丽的景象。
汗沿着额角滑落——
总不晓得自己为何要这麽拼命,而在事後回想,便会发现这冥冥中早已注定好的命运不会改变。
像是在燃烧生命最後的火焰,大火激起了红的狂傲、美丽,挥洒疯狂的,如同烟火绽放而出的夺目光芒那般,最终消逝後留於心底的是忘不了的景象。
一切,归於最初的宁静,却已不是先前的那般景色了。
录制的灯,暗掉。
缺少音乐的房间顿时被沈寂所掩埋,约两秒的时间,大梦初醒的所有人爆出热烈的掌声。
「太好了!」眼角甚至有了泪水的曼艳擦拭着。
「Mysterious的歌很优秀,但这是我录制以来第一次触到心坎里头。」出道以来合作至今的录音师阿健赞叹道。
他们激动的声音在耳麦里面回荡,开心的、欢乐的变成一节节的声线传进耳膜里忽远忽近,煞白的世界掺杂着ㄧ点点的黑圈,如雨般落下的汗水滑过脸颊後,神经末梢变得迟钝,彷佛按了放慢键——鼓棒从毫无力量的手掌落下,咚——搭——
打在鼓上後,弹跳而出,往地下坠去,转了两圈後,停了下来。
眼界,便停留在那一刹那。
黑暗瞬间袭来,侵蚀着肺里仅存的空气,心脏剧烈跳动,似乎要从胸膛里跳了出来,被剥夺行动的身体,在意识消失前,深刻的感觉到撞击於地面的触觉。
陷入黑洞般虚无的空间里,耳畔响起轻轻的空气般飘渺却清晰的声调——
「磷,你要不要退出乐团呢?」
「为什麽?」
「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吃不消。」
「不!」当下,反射性坚定的回绝,「在那里为第一次有了生存的意义,如果失去他们,那这巨身体将成为毫无灵魂的躯壳。」
「⋯⋯」
沈默、叹息,最後选择妥协我的认性。
很想这麽问你:是否曾经後悔认识我呢?
黑暗的世界里,听不见、看不着,意外的感觉到风轻轻拂过脸庞的凉意,捎起一片思愁的彩霞,轻轻的、慢慢的在最终沈沦於一片黑的世界时。
*
ㄧ大片的落地窗洒落温暖的阳光,搭配室内温和的暖色调,好像躺在草皮上暖得使人想睡,可是放置在采光良好的办公桌上却堆了满满的书本和纸张,一台正在试算的表图则放在地上,旁边一叠厚厚的纸张是待审核的文件,被纸张掩埋的手机萤幕不停的震动传来讯息,但是持有者却好像没听见信件疯狂的急迫感,他正端坐在代客沙发的ㄧ角,轻松惬意的翻阅着手中的书本。
此时,门被缓缓的打开,流泻而出的是与之截然不同的氛围。
「Lazurite如果你回来公司只是要增加我的负担,那你就别回来了!」ㄧ进门便拿着手中的资料夹怒气冲天吼着的Rain,将先前宁静的气氛破坏殆尽。
Lazurite抬起头来,仍沈浸在刚才的氛围里。
「谁又烦你了?」他阖上书,语调没了平时的压迫,反倒柔和许多。
「你的秘书,」说到这,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手机丢了吗?到底为何不接电话!」
「可能真的丢了吧!」
「⋯⋯我不是来跟你开玩笑的!」
Rain头上挂满黑线,不知做何反应,头上的一股气也这般消失。
「这个。」她恢复以往的冷静,把资料递到他面前,「你之前要的,不过跟猜测的一样,没有什麽可用的线索。」
然而,L却没有接过手的意思,第一次遇见这情形的Rain错愕的望着他。
「不!找到线索了。」他笑着,很轻、很淡,却很快乐。
Rain将视线移到他手里的书本上,在看见书名後,瞳孔收缩双眼圆睁,见到了不可思议的情景,接着,泛红的眼眶盈满泪水,嘴吧动了动,却说不出任何声音⋯⋯
「当所有人都在前进时,你却被遗留在过去那段美好的时光里。
「而我,也同你如此。」
他,念出印在书名下方的介绍词,淡淡的,带着哭腔,像是观看歌剧的演员念出这麽一段富含感情的语调,心跳的频率被牵引着,深入心坎里,痛得无法呼吸。
讶异、喜悦、沈默的气氛直到一通优雅的铃声而打断。
回过神的Rain意识到是自己放在口袋内侧的手机,擦了擦盈满泪水的脸颊,深吸一口气後,接起——「喂!」
这边只说了这麽一句话後,便没有接续,原本缓和的脸色逐渐惨白,连嘴唇都染上一层,最後,手机从手里滑落,喀啷——
嘎然而止的谈话,萤幕上显示通话的画面,Rain眼泪掉得比先前还凶,呼应着满脸困惑而皱起眉头的L。
直到——
「⋯⋯紧急送医⋯⋯锺颖磷⋯⋯」
沙哑的语调,显示着令人惶恐的讯息。
难道我们注定只能错过,既然如此老天为何让我遇见你?让我见到阳光的温暖後,再将我踢回去不见天日的谷底⋯⋯
这样,太狠了。
无力支撑书本的手掌垂下,书坠落於地黑色的字、白色的页面交错纵横的停留在最醒目的ㄧ章页面里:
从此,我们的世界再无联系。
但是,你却是我存活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