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黑白猜不猜 — Chapter 1-17

星期六下午,我和田甄从二轮电影院一块走出来。

我们连续看完一部凄美动人的爱情片,以及另一部温馨感人的灾难片,两部片子都让田甄忍不住落泪,几乎哭掉了一整包面纸。

「完蛋了啦,哭成这样,我的眼睛到明天一定都还是肿的。」

田甄用厚重的鼻音抱怨,而我没有说话。

她见我脸上毫无异样,语带佩服:「陈津津,你真的超夸张,这两部片明明这麽催泪,你居然还能平静地看完,你的哭点未免也太高了吧,我看全场观众就只有你一个人没哭。」

我仍没有作声,只是默默望着田甄那双肿若核桃的眼睛。

她抚着肚子感叹:「大概是刚刚哭得太凶,消耗了不少体力,现在肚子好饿。要不要一起吃晚饭再回去?附近有一间很好吃的拉面店喔。」

我摇摇头,声音乾哑:「我想回家了,今天谢谢你。」

「不客气,下次有不错的片子我再介绍给你,我就不信会找不到让你哭出来的电影。」她笑着对我挥手道别。

回程的公车上,我坐在後排靠窗的位子上动也不动,觉得身体沉甸甸,脑袋却空荡荡的。

公车停靠在站牌处,有位妇人抱着一名约莫两岁大的小女孩上车,车厢内已没有空位,我连忙起身让座,妇人感激地向我点头示意後,抱着小女孩坐下,我则背着包包站在一旁。

被母亲抱在怀中的小女孩始终不安分地扭动身躯,没过多久便放声大哭,妇人连连安抚,却还是无法让她止住眼泪。

我从背包里找出一颗薄荷糖递到女孩面前,小女孩见了不仅哭声一停,还笑嘻嘻地接走了糖。

「谢谢你。」妇人扭头向我道谢,喜悦的脸色却突转愕然,「妹妹,你怎麽了?还好吗?你怎麽哭了?」

我一愣,抬手往脸上摸去,指尖触摸到的大片湿意,让我明白妇人所言并非虚语。

我赶紧擦掉泪水,尴尬地对妇人笑着说自己没事。

但我知道根本不是这麽回事。

「陈津津。」

我在福利社被江杰叫住,扭头朝他看去。

他凝视着我的脸,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的黑眼圈怎麽这麽重?都快变熊猫眼了,最近没有睡好吗?」

「要你管。」没见到江杰的女友跟随在侧,我暗暗松了口气。

「这周六你有没有空?那天我们跟别县的高中有一场友谊赛,时间是上午九点,你来帮忙做纪录吧。原本大宝今天要去找你,但既然我在这儿碰到你,就直接跟你说了。」

「怎麽不找你女友帮忙?」

「她那天有事没办法来,她朋友见她不在,大概也不会想来吧。」个性大剌剌的江杰似乎根本没察觉到他女友和我之间的暗潮汹涌,满脸兴致高昂,「那就这麽说定了,拜托你啦。」

我叹了口气,「知道了。」

「就知道你最有义气。」江杰快速揉了揉我的头,就与同学离开。

时间正值星期五深夜,醒过来上厕所的多津轻手轻脚推开我的房门,探进了一颗头。

「三姊,你又在熬夜看电影啦?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吗?」

「快看完了。」我抱着膝盖坐在黑暗中,朝他瞥去,「多津,你现在掉几滴眼泪来看看。」

「啊?为什麽?」

「你哭一下就是了。」

「才不要咧,好端端的干麽叫我哭?三姊你好奇怪!」多津皱眉,完全没想要理会我,迳自关上门回房。

片子已经播毕,正在跑工作人员的字幕,我低头揉揉乾涩的双眼。

上周和田甄看完电影後,每天晚上我都会租各种号称感人至极的片子回家,不眠不休观看至深夜。

今天同样接连看完了三部片,最後我也一样带着沉重无比的心情爬上床,再度辗转难眠。

尽管睡得少,隔天早上九点我依然准时抵达了学校的室内篮球场,只是室内却一片幽暗,场上也只有篮球社的成员,不仅没有其他观众,连其他学校的球员都没出现。

「学姊来了!」一群学弟兴高采烈地跑过来欢迎我。

我满头雾水,「不是说今天有友谊赛吗?怎麽只有你们?而且你们干麽每个人都穿着外套?不热吗?」

他们嘿嘿笑了一阵,大宝神秘兮兮地说:「我们准备了一份惊喜要给学姊。」

接着所有球员突然一起脱下外套,露出穿在里头的白色短袖T恤,每件T恤上都印着我画给他们每个人的Q版肖像,以及他们各自的英文名字。

我愕然地张大了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一群人开始拍手,齐声高唱生日快乐歌,由江杰与萧老师两人合力捧着一个插着蜡烛的大蛋糕送到我面前。

萧老师首先说:「陈津津,生日快乐。谢谢你总是愿意无条件替篮球社每个人绘制如此可爱的肖像,辛苦你了。」

「陈津津,我没有完全骗你喔。我们确实跟别校有比赛,但那是下礼拜的事,只是为了让你在今天过来才故意那麽说的。」江杰灿然一笑,「我们都很喜欢你为我们画的肖像,所以决定订制这套T恤作为纪念,并选在你生日这一天穿上,也当作给你的惊喜,感谢你对我们社团的用心。」

我愣愣地望过去那一个个带着笑容凝视着我的大男生,他们脸上都写满了感激与祝福。

江杰打趣说:「陈津津,这时候你应该要喜极而泣才对啊,一般女生不是早就感动得哭出来了吗?」

「学姊不是一般女生,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女汉子!」几个学弟大笑说完,马上被我踹了几脚。

庆生会的最後,以篮球社社员每个人送我一罐「津津卢笋汁」作结,而与我交情最好的几个学弟,还另外准备了一小束鲜花给我。

离开篮球场,我没有直接回家,一手捧着那束鲜花,一手提着一大袋芦笋汁,独自走到位於学校一隅的阶梯上坐下。

『一般女生不是早就感动得掉下眼泪了吗?』

我抚摸着花瓣深陷沉思,直到耳边传来雨声,才起身准备回家。

经过二忠班教室时,我不经意发现里头有两个人影。

我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是曾经将我的画撕坏的老师胡澐涓,另一个则是穿着便服的年轻男生,胡澐涓挨着他旁边坐下。

定睛一看,那个男生竟然是古邵远。

这种时候他怎麽会和胡澐涓单独待在学校教室?

古邵远正在读书,胡澐涓却不时对他轻声细语,脸上挂着我从未见过的亲切笑容,与她平常冷酷的形象全然不同。

窗户紧闭,我没办法听到胡澐涓在跟古邵远说什麽,只看见她的身子越来越贴近对方,几乎就要碰到他的肩膀。

接下来的画面我永远也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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