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的,我好像睡着了。
清醒与昏睡中的梦里,不断交杂着一个接着一个的场景。我无法看清那些场景里的人物,景色随後就定格在一大片的草原上,而学长就站在不远处,他的後面远一点还能看见那颗大橡树。
我脚下的小红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时间正不断地流逝,这里所有的事物都在改变。
学长的脸不知道跟谁重叠了,也许站在那的并不是学长,因为他很少会笑得如此灿烂。
真是白白浪费了那张好看的脸。
第一个孩子踏在血泊中,灵魂渗入泥土最深底,永恒不会永久的持之以恒,所以故事才被流传在时间里……
空气中悠悠传来了熟悉的歌谣,『学长』也听到了。他往後头看,随後往传来歌谣的方向—橡树走去。
这个世界构成是血与肉而我们生活在世界中
你的左手就是我的右手
我的心脏埋藏着你的血管
生活在这里的人啊其实这样共通
为什麽争斗?
为什麽憎恨?
为什麽贪恶?
为什麽无止尽的时间中要撕裂短暂的生命
痛苦扭曲的降临
歌谣像是牵着『学长』头也不回地离开。
「等等!」我急着喊出来,但才刚踏出一步,我就摔入黑色的深渊里。
黑暗铺天盖地朝我席卷而来,将『学长』、歌谣全都挡在外面。
失去重心的我在黑色的世界里惊慌起来,身体找不到平衡地在空中摇晃着。
我甚至诧异地发现我现在居然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对黑暗的恐惧感。或许是因为我知道我正在沉睡的关系,我的意识告诉自己这只是梦。
也因为这个认知,我才渐渐放下心来,随着黑水任身体无重力地漂流着。
这片黑暗伤害不了我。相反地,黑暗像母亲一般将我拥入怀中。
此时的自己就像当初还在母亲肚子里,在羊水的包围下轻轻入眠。
原来,黑色不是可怕的颜色,黑色是我出生的颜色。
唐突地,左心处一阵疼痛。
我用手按住胸口,扭动身子。一种模糊、难以指出痛源的沉痛悄悄在胸口处扩散。像是身体开了个洞般空虚,以及混合了焦躁与倦怠的苦闷,弄得自己不明所以,甚至害怕起来。
是因为罪恶感吧?
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抬起头,应该空无一物的黑暗里多了许多人。他们像是在黑水中漂浮的水母,漫无目的地在水中载浮载沉。
我为什麽要有罪恶感?
该是漆黑不见五指的世界里,那些人的轮廓却愈来愈鲜明。
因为你害死了大家。
毫无感情的声音说着。
我打从心底震惊,按压在自己胸口的五指能够被我清楚的感受甚至描绘出来。那声音是从我身体里发出来的。
你忘了你的责任吗?
我的责任?我有什麽责任?
我看向那些黑影,忽然地知道了许多事情。
对了!
那些人都是我族人,因为我的犹豫不决害死了他们。
悲伤与懊恼取代了疼痛,随着比夜晚还漆黑的水沁入到我身体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明明身为首领却没尽到义务保护你们。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心底传来的声音带着悲伤与後悔,三个字像是祈求又像是伤害。
我都想起来了。这份悲伤的由来、我的责任、还有我到底是谁,我紧紧咬着颤抖的下唇。
那熟悉的名字从心处浮了上来,刚刚遇到的安地尔曾经呼唤过一次。
凡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