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花船,相传为明朝年间杭州书生西泠狂者所着,以武周时代为故事背景,描述罪臣後人尹若兰奉武则天之命,女扮男装出宫为女帝挑选男宠,以男儿装扮与才子于粲生相爱的艳情小说。
「这个于粲生喜好男色,向来极爱娈童,他最初误认尹若兰为男子,於初夜大享後庭之乐,直至两人沐浴才发现对方是女儿身……」清朗声音略微一顿,续道:「兄长,你说于粲生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对方边磨墨边看向发问之人,「于粲生爱的是男子尹若兰,亦是女子尹若兰。」
「……兄长何时变得如此巧舌如簧,照我看,此人根本搞不清楚自己爱的是什麽,倒是这尹若兰堪称奇女子,奉命至民间挑选男宠,沿途却救了被游街示众的秦氏,还让那秦氏与通奸对象结为连理。」
「原来玉辰倾慕尹若兰那般英姿飒爽的江湖女子。」兄长摇头,长吁短叹,「想来这段日子还真是委屈你了,竟与我这般庸庸碌碌的寻常男子在一起。」
「兄长扯远了,玉辰只想知道,若兄长是于粲生,发现尹若兰是女儿身之後,还会深爱如初吗?」他直勾勾盯着对方,一副不容敷衍的态势。
「于粲生爱的是尹若兰,偏巧尹若兰是女子,而我爱的是玉辰你,刚巧玉辰身为男子。」兄长回望他,「玉辰若认为我这是巧舌如簧,那我无话可说。」
玉辰微笑,眼眸灿亮如星,继续翻阅手中那本《载花船》,安静片刻又道:「其实这本书可算是尹若兰生平传记,她打破禁忌促成世人眼中的奸夫淫妇成就姻缘,确实惊世骇俗,与于粲生之间始於龙阳之癖,也是匪夷所思,难怪会被朝廷列为禁书。」
「禁书又如何?」兄长嗤之以鼻,「朝廷禁的书何止一本,烧毁还能再写,这本载花船便是我凭印象默写而成,即便现在立刻烧成灰烬,我还是能当场再写一次。」
「兄长到底藏有多少禁书?」玉辰站到书架前一本一本翻看。
「你不如直接问我哪些不是禁书。」兄长笑了出来。
玉辰忽然转身,慎而重之地对着他作揖,「玉辰替天下人感谢兄长,若非兄长凭一己之力重写这些小说,後人就只剩先圣先贤之书可读。」
「你这根本不是夸我。」兄长大摇其头,「况且你自称後人,那我岂不是早已仙逝?」
「玉辰不敢戏弄兄长,但兄长确实比玉辰年长好几岁。」说话之人笑着,忽又想到,「对了,书院里有个学生想借载花船一读,兄长可愿意出借几日?」
「好啊,绕了一大圈原来是想借书。」兄长板起脸,但见眼前人眨巴着澄澈的大眼睛,模样甚是可人,不由得立刻笑出来,「借吧借吧,但是尔等须牢记此为禁书,传阅务必小心谨慎,还有,切记断然不可声张。」
「是,多谢兄长。」玉辰弯腰,对着书桌方向弯身抱拳,端端正正行礼。
载花船,前朝所着奇女子之奇情奇书,朝廷视为淫词艳色之秽物,本应烧毁殆尽,便如此这般自书院悄悄流转而出……
星月无尽,古圣先贤着作亘古流传之时,暗地里,世人眼中之邪情小说亦辗转传世。
啪!
德贞一掌重重打在书本上,神情严肃。
华丽雅致的厢房内,奕格与庆芳一愕,双双望着他等候下文。
「陶岱的儿子居然藏有禁书,传出去朝廷颜面何在?此事非同小可,这本书先由我严加保管,你们就当作从没见过。」德贞边说边将书册塞进怀里。
奕格与庆芳对看一眼,忽然生出前所未有的默契,一股脑的同时扑上前去,奕格将德贞压倒在炕上,用力扣住他双腕,膝盖抵着他两腿,庆芳飞快将手伸进他衣服里,一把将《载花船》摸出来。
「你们好大的胆子,还不赶紧还来。」德贞边骂边胡乱扭动,却又忍不住直笑。
「想抢?好啊咱们各凭本事!」奕格死命按住他手脚。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先行一步。」庆芳笑不可仰,抱着书飞快冲进内室。
奕格见状赶忙跟着跑进去,德贞一时玩心大起,赤脚追着抢夺书本,一时间三名少年闹成一团,喧闹声震耳欲聋。
隔壁厢房内,如秀正仔细将白净脸蛋抹黑,乍闻声响惊诧不已,须臾,贴在墙面听清楚笑声之後,火大将衣服用力一抖一抛,乱扔到床铺上泄愤。
他们到底是来办案还是来寻欢作乐?
下回瑾凤若敢再要求他伺候这几个贵公子,他必定翻脸不认人。
且说,三名少年将《载花船》抛来扔去,庆芳一不小心没接到,书册掉落在地板上。
「捡到了捡到了!」奕格欢呼拾起。
忽地,有一纸片自书册夹页中飘落出来,德贞眼明手快立刻接住,三颗脑袋挤在一起盯看,却见竟是一张名帖,可惜应已浸过水,字迹有些模糊难辨,只约略看清右上角四个小字。
「潋、灩、雅、集。」庆芳与奕格异口同声念出来。
雅集,即为文人雅士之聚会,参加者以文会友,一起吟诗作对、抚琴对弈、品评诗文画作等,雅集通常以聚会地点名之,或每月一会,或每十日一会,单看主办者之雅兴。
江南一带不少知名雅集,有些雅集可连续举办数日,参加者多达上百人,常见颇具名气的才子现身,作诗填词或当场挥毫,此外,当然亦有外人不得其门而入的高门雅集……
德贞暗喜,表面上却是严肃催促着:「别玩了,还不赶紧用膳更衣,咱们得出门办正事。」
「你该不会是想……」庆芳与奕格看向他。
德贞扬起眉眼,黑瞳一抹光采流转,满心期待地说道:「不错,正是要去这潋灩雅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