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雁杰的声音低低传进她耳朵,「我有多带一支。」
向晚犹豫着,王雁杰的手却很有毅力地举在半空中,最後她不得不屈服於他的坚持,低声道谢接过。
笔杆尚沾染着他手心的温度。
一个小时过去,听得昏昏欲睡的学生终於获得解放,流水般迅速撤离会议室,徒剩零星的几只小猫留下讨论。
整理好笔记本往後看,向晚发现王雁杰不在位子上,着急地左右张望,才看见他和朋友在说话。
「阿杰,你怎麽纸上几乎空白啊?」
朝王雁杰走去的向晚蓦地顿下脚步,不自觉握紧手中的笔。
「忘记带笔。」王雁杰平淡地撒了个谎。
向晚听见,脸色沉下,胸口忽然觉得很闷,有什麽在燃烧。
「你也太粗心了吧,你这样回去要怎麽……」
「王雁杰。」向晚很是无礼地直接打断两人谈话。
她盯着面无表情的王雁杰,紧咬下唇,努力压抑满腔的怒火。
瞧出向晚情绪不太好,王雁杰让有些不悦的朋友先走。
待附近没什麽人之後,向晚粗鲁地将笔还给他。
「你没必要牺牲自己来帮助我。」她冷冷地说。
王雁杰将笔插回胸前的口袋,双眸平静无波地看着向晚,不言不语。
「我宁愿你事後借我笔记,也不要你把笔借给我,自己却无法抄笔记!」
她不明白王雁杰为什麽要这麽做,从小到大,她对他已经满怀愧疚,他是想继续加深她的内疚吗?
他不需要,也没必要这麽做,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好到她能笑着全盘接受他自以为无私大器的好意。
「有差吗?」他轻轻吐出三个字。
「有!」
至少这样他不必欺骗她,也不必拿张白纸回班上交差。
「不是我笔记空白,就是你笔记空白,我们只是结果交换而已,你有必要反应那麽大吗?」王雁杰扬起嘲讽的笑。
「我笔记会空白是因为意外,你笔记会空白却是因为我,我能不生气自责吗?」向晚皱眉。
一阵死寂无声无息地蔓延,有如不断充气的气球,让人感受到巨大的压力,随时要爆炸。
向晚气得胸膛微微起伏。
倏地,王雁杰抢过她手中的笔记本,毫不在乎地耸肩,「那我跟你借笔记,你就不用自责了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
她几乎来不及反应,傻愣愣站望着他的背影,心是前所未有的烦躁。
她以前看不懂他,现在依旧如此。
打从向晚和王雁杰知道彼此,便有一条界线横亘在两人之间,隔着无法轻易接近的距离。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一旦有人想跨越,且往前踏出一步,那条界线其实毫无意义,什麽也不是。
和王雁杰吵完架、被他拐走笔记本之後三天,向晚再没在校园里遇见他。
虽然她能凭会议当时的记忆,和班上同学粗略说明体育会要准备的事项,不过还毕竟有细节记不住,少了那本笔记本,她有些头疼。
偏偏自上次两人一起回家,王雁杰让她有了防备,新仇旧恨叠加,她不大想主动跟他扯上关系。
向晚不得已,去到隔壁班找体育委员借笔记,顺利借到笔记而放下心的她,却在转身看见王雁杰的那一霎,心直直向下坠。
她僵在原地看他大步朝她走来,然後将她的笔记本还给她。
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冷冽的声音极近地响在她耳畔,「你始终讨厌我,始终努力和我划清界线。」
他走出她的视线,一如许多年前,他寂寞地走出他们五人的世界。
驻足良久,向晚抱紧怀里的笔记本,忽然很想哭。
***
车窗外的风景如快转的影片闪过眼底。
陈衍坐在驾驶座,和一旁的王安璨聊得愉快。
向晚头倚着玻璃窗,随车子颠簸,双眸呆滞,王雁杰最後留下的那句话,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天他走出她视线的背影仍历历在目,那是第二次,他冷然地从她的世界走开。
陈衍和王安璨聊了一会儿,发现向晚很没精神,一路沉默。
两人对视一眼,王安璨开口,「小晚,你有心事?」
向晚回过神,瞥见王安璨扭头关心她的侧脸,心头不自觉浮现王雁杰那张与王安璨颇为相似的平淡面容。
虽然王安璨跟王雁杰的关系并不亲密,但仍有基本的互动。王雁杰其实也不讨人厌,为什麽自己跟王雁杰就处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