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个狂鬼吸血一点都不好玩。
血液彷佛都在沸腾，并被快速抽出。
我有预感自己可能会死亡，但内心却异常平静。那尔萨斯会变成这样都是我害的，我只能用自己的命赎罪。
很快的，我失去了站立的力量，只能像个破布娃娃挂在他的臂弯里。身体渐渐没了知觉，那尔萨斯的脸也渐渐变得模糊。
就在我即将撑不住时，那尔萨斯猛然抽开身子，恍如从梦中初醒。「卡尔加！你搞什麽！」
沾染着鲜血的那尔萨斯，真的好美……
那尔萨斯可就没有这种闲情逸致，我望进他的眸子，只看见了深沉的懊悔。待缓过呼吸，他便又开口。「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可能会死掉？」
我眨眨眼，出奇平静的直视他。
那尔萨斯叹了口气，轻轻将我安置在躺椅上。「不要动，等我一下。」
他走到唯一没被摧残的调饮台前，熟练地开始调制。
望着他的背影，一个想法又悄悄在内心成形。那尔萨斯工作时的背影真的蛮帅的……我最近的思想是不是越来越奇怪了？是因为被吸血到脑袋缺氧吗？
不到几分钟，那尔萨斯回到我面前，手上端着一杯热茶。「喝掉，你需要捕血。」
我咬牙移动双手，试图接下杯子。无奈身体不听使唤，手只移动了几公分。那尔萨斯微微勾了勾嘴角，直接将微温的茶送到我嘴边。
这次的口味很温和，带着一点玫瑰香味。温暖的液体柔顺的滑下喉咙，暖意立刻流窜全身。我觉得很舒服，有如身在绿油油的山丘上晒着太阳。我满足的阖上眼，很想就这麽睡去。
我感受到一双健壮的手臂把我抬起，轻柔的放到蓬松的床上。
我赫然想到自己还有件事没做，赶紧比起手语。很遗憾的，我的手举到一半便失去了力气。那尔萨斯握住我的手，眼神温柔。「有什麽事情等到醒来再说吧。」
我乖巧的点头，阖上眼。
其实……我刚才是想向你告白。
不过没关系，我相信以後还会有更多时间说的。
§
当我醒来时，那尔萨斯正躺在一旁的躺椅歇息。我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我抢了他的床位。睡了一觉之後，我的精神变得很好，一点都没有贫血的感觉。
我小心翼翼地爬下床，发现房间被收拾得十分乾净，彷佛昨天什麽事都没发生。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练习调饮了，我还是来练练手感好了。我从水果盒里挑了一颗草莓，细心的开始雕刻。也许是我练习的声音吵醒了那尔萨斯，一只手放到我肩上。「你今天不用练习。」
我歪着头，有些困惑。
那尔萨斯微笑。「今天我们要去天台野餐。」
§
天台上，繁星点缀。
浩瀚的星海被一条银色的腰带劈开，一弯眉月高挂在不显眼处，默默地让出主角的位置。天幕就如一幅漆黑的画布，泼洒上银白色的光点。闪烁的星子时闪时灭，我伸出手，很想摘一颗星星下来。
「美吧？」那尔萨斯递了块三明治给我。「从这里，我彷佛可以看见我的家乡。」
……家乡？
我悄悄瞄向他的颈部，看见一朵娇嫩的白玫瑰图案。这个图案代表他也曾是人类，在被授血之後才成为吸血鬼。
我别过头，因为我想起了我的家人，那狠心抛弃我的家人。
「卡尔加，我可以冒昧问您一个问题吗？」那尔萨斯仰望着星空。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你……天生就是个哑巴吗？」
我望向通往楼下的楼梯，在确认守卫已经退到视线范围之外後才摇摇头。我拿起白板。「我是在成为吸血鬼的试炼中失去声音的。」
「你是指对抗心魔的那关对不对？」他恍然大悟。
我羞怯的点头。「你……想知道我最害怕的事物吗？」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他喝了一口苹果汁。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在板子上抄写。
「从小，我就被家人关在不见天日的暗室中。我的母亲是父亲的情妇，在生下我之後便一直对他纠缠不休。身为财主家的一家之主，他用计除掉了我母亲，并义务将我养到十八岁。」
「他的义务是将你囚禁虐待直到十八岁？」那尔萨斯十分不以为然。
我淡然一笑，继续写下去。
「被逐出家门後，我尝试自己找工作生存。但彷佛父亲都和他们说好似的，没有一个店家愿意雇用我。我这时才知道父亲是位多麽冷血的人，一心只想置我於死地。」
我平铺直叙的告诉他我的过去，尽量不要放上个人情绪。讲完之後，那尔萨斯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没想到世上竟然还会有此等人类存在。」
现在面对这个过去，我已经能淡然处之。我很庆幸自己後来被渊族挑上，不必苟且存活。
「我生活在一个农场家庭，对世事没有多大的了解。」那尔萨斯仰望星空。「因为家中急需人手，我的兄弟姊妹很多，少一个也不会有人发现。」
「卡尔加。」我们四目相接，他的眼中彷佛容纳了全宇宙的星空。「也许我们的过去一样不堪，未来似乎也没什麽希望，但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找到出路。」
在同一片星空下，我找到了和我同样绝望的少年。
但没关系，因为今後，我们会拥有彼此。
我笑着在白板上写下：「别担心，我一定会让你重获自由。」
那尔萨斯凑近我，笑得温和。「那我一定会全力帮你恢复声音。」
这是个没有担保的承诺，但不知为何却让我的心暖暖的。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都在为克莉丝汀及兰斯洛特王子的即将到来的婚礼做准备。
渊族上下都弥漫着一股喜气洋洋的氛围，尤其是位阶处於下层的吸血鬼们，全部都忙成一团。还好我是那尔萨斯的徒弟，所以被分配到的部分比较不那麽繁重。
「卡尔加先生，您的材料在这里。」水果商和颜悦色的交给我一箱货物。「离开之前记得要先清点哦。」
因为那尔萨斯出牢房都需有士兵陪同，因此我便理所当然地成了他的跑腿小弟。我一一核对名单上的材料及数量，在确认完成後便道谢离去。
「嘿卡尔加！」欧文笑嘻嘻地抱着一箱食材跑过去，我向他挥手打招呼。
克莉丝汀终於要获得幸福，作为一个朋友，我理应祝福她。不过……唉，我什麽时候才能获得幸福呢？我甚至连告白都还没告白呢。
我喜欢那尔萨斯，这是无庸置疑的。但那尔萨斯待我最多似乎只到家人的程度，从来不表露对我的感情。这个态度使我很沮丧，使我犹豫是否真的要向她告白。
我摇摇头，暂时先把问题甩掉。明天就是婚礼了，我可不能再浪费时间。
宴会厅有特别设置调饮区域，这是我和那尔萨斯专用的工作地点。我把材料井然有序地排好，并在确认一切都完美後才下楼去找那尔萨斯。
回到房间，我意外看见自家师傅没有在躺椅上耍颓废，而是站在调饮台前认真。好奇地探头，我看到一杯桃红色的液体摆在桌上。
液体看起来普通但神秘，梦幻的气泡自杯内缓缓升起，在水面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小巧的气泡。我用询问的目光望向那尔萨斯。
「这是索烈妲王后的委托，我把它命名为『慾望情迷水』。」
光听饮料名我就不敢喝了。
「只要一滴，任何自制力再好的吸血鬼都会疯狂渴望伴侣的血液。索烈妲王后还真是不放过任何能整人的机会啊。」那尔萨斯低笑道。
……为什麽那尔萨斯的表情看起来会这麽期待？
我下意识地往後退离饮品。
「时候也不早了，你快回房休息吧。」那尔萨斯挥挥手，示意我可以下班了。
我比了一个等一下的手势。「你多久没有洗头发了？」
「问这个干嘛？」我注意到他心虚的眼神飘移。
他上一次洗澡该不会是我帮他的那次吧……
看见他尴尬的笑容，我明白自己猜对了。这人怎麽这麽不会照顾自己啊！
想当然尔，我又把他拖入浴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