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我到柴房里拿了些晚膳用剩的木柴,把打了一个下午的那桶水烧热,好用以沐浴。
傍人离落,在这窘困的处境下,我欲以热水沐浴,都嫌奢侈了,而今总算找到了机会,心中自然是珍惜万分的了。
褪去了衣裳,我的脚趾轻巧地点入了水面,皎白的小腿被水波环绕着,我在水雾之上,闭上双眼,把自己深深地埋入了热水之中。
缕缕青丝在水面上漂着,载浮载沉,像那看似被拉开的三千烦恼,但确实还羁绊着我。
难得,能够这般清净……
我可以假装自己忘了爱情,却不能够忘记等待。
我可以假装自己忘了曾经,却不能忘记记忆中的他。
……不能够,也绝不可能。
「二小姐!」
突然,有个模模糊糊的声音传来。
「二小姐,你在里面麽?快出来开门,蔺夫人找您呀!」
蔺夫人?
我从水中站起,「哗啦」一声,水花四溅。
听见有人急促地敲着门,我赶紧迅速擦乾了身子,随意套上一件衣裳,一面擦着湿漉漉的发,一面向外头拖延时间,道:「怎麽了?什麽事?」
来者是蔺夫人,我若招呼不周,这几日,不知道又有什麽苦难要度了。
猛地,房门像是被什麽撞开了,一个婢女闯入,她手上拿了条料子上等的绢子,探了探四周,望见了床头边的一张木椅,走过去,便用那条绢子使劲地朝上头擦拭,彷佛那木椅已有多不乾净似地。
「夫人可以进来坐了。」擦完那木椅,婢女对房外喊道,紧接着有有吝一个婢女搀扶着蔺夫人缓缓走进,後者雍容华贵地在椅中坐下了,样子有一点儿不屑,她道:「能够让我在外头等那麽久的……骆二小姐,你还是头一个。」
蔺夫人在说到「骆二小姐」这四字时还特别加重了语气,不晓得为什麽似是在强调,我有一种感觉,蔺夫人想强调这儿是「蔺府」而非「骆府」,而我们原来的那个家,早就倒了。
「方才潺潺在沐浴,自个儿想些心事便出了神,没仔细听了,天晚夜凉,让夫人在外头受寒,潺潺在这和你赔不是了。」我垂首表示歉意,抬眸,却又见她不领情的面容,遂又讨好道:「下回,潺潺一定立即给您开门了,夫人这一次就海涵潺潺,好麽?」
蔺夫人嘴角冷冷一瞥,好像听见了什麽笑话,「你这是在讨好我吗?」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费尽心思赶走了梓缄,不让她为我打桶洗澡水呢?」
赶走?
我一惊,难道她说的,是今日在井边遇到的那两个婢女?
「你要沐浴,难道别人就不用麽?梓缄说你一个人霸着井我也就容了……」蔺夫人的话看似是妥协,语气却又不是这麽一回事,她的眼神凌厉地扫过了我身後的浴桶,一个机灵的婢女小碎步上前,一只手伸进那浴桶里。
「夫人,水是热的,柴房里的那些木柴果然是被二小姐偷去了!」
另一个婢女假意不小心脱口而出,讶然道:「怎麽这样呀!那木柴可是要给夫人烧洗澡水的呢!怪不得梓缄方才一脸慌张,原来是被某人阻着,水挑的慢又没木柴烧!」
「夫人您误会梓缄了啊!」
如戏般一搭一唱得极佳,咬定了我的罪名,让人不禁怀疑这一且全是串通好的,而今天下午那事,不过是个让人顺水推舟的媒介罢了。
我知道,现在说什麽都会是强辩,即使我出那时我出柴房时,木柴还剩下很多,但又见蔺夫人的穿着和上午是一样的,想她尚未沐浴也是真有其事的,他们想趁着蔺如暄不在时治我罪,给我下个马威,我又能说什麽?
我皱眉,静默着,等待她们的下一步动作。
「你还有什麽说得麽?偷水贼……又或者该叫你偷柴贼呢?」蔺夫人靠近了我,声音轻却利,「果然呢!什麽样的娘教出什麽样的孩子,和骆梁馨那贱人生活在一起的人都好不到哪里去……桢儿而没受到你们的污染算是大幸了呢!」
骆梁馨是大娘的名字,我不晓得蔺夫人怎麽会和她有过节,因为据我所知,大娘原来是不认识蔺夫人的,至少,我之前在骆府时从来没有见过蔺夫人。
我在猜,或许是在我还未来到蔺府前,她们发生了什麽。
不过,大娘是姊姊的生母,蔺夫人却很喜欢姊姊,那说明了蔺夫人不会是那一种牵拖的人,但,她又为什麽讨厌我?
我做了什麽吗?
「你知道自己是谁麽?」蔺夫人问道。
「小女骆潺潺。」我乖乖地回了话。
「是,你姓骆,是骆府的人,但这而是蔺府,有自己的规则,你是暄儿带回来的人,但并不代表我就要接受你,甚至是把你当成客人……」蔺夫人的声音冷冷响起:「外头的人再咱们这偷了东西,会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