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端午节到了。
各家门前都挂着艾草,市城小贩还有人卖着各式各样的五色丝香囊。
而至於皇宫里呢,各殿的门梁上也都悬挂着艾草,在这重大节日里当然敏俗不了的会有余兴节目可观赏。
在妍荷殿,下人们拿着以兰草蒸煮後的水洒在店内的各角落,有人也准备着兰草好方便晚点可以给主子泡个兰草浴。
两三个宫女正替着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的妍笑荷打扮着,一袭红色低胸齐襦裙搭上相衬的红色透纱。头上尽是些她戴不习惯的金钗步摇,金花冠披发,金花冠上还有半扇形的头饰,一旁步摇上有着小琉珠只要笑荷稍稍一动,小琉珠便会跟着垂荡着,金花冠的流苏也垂荡在额前,看起来格外美丽。
「真是,要不是要与皇上和其他娘娘用膳,我也不必穿这麽碍事。」笑荷嘟着以擦好胭脂的红嫩嘴唇,坐姿歪斜的手抵着妆台玩弄着头上的小琉珠抱怨道。
宫殿内的宫女都已经习惯了妍笑荷这不受控的个性,所以就算她坐的再歪再斜她们都已经有办法不受影响的替她继续打点。
当睦蔷近来准备通知妍笑荷该启程去大殿时却被眼前那亮丽的女子给震慑住了,那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如今已变得如此美丽动人。
头发盘上,两旁也垂散着些许发丝,金花璧发,步摇上的小琉珠还有着红珠石闪亮着。
「小姐,太漂亮了……」睦蔷忍不住的赞叹了起来。
「就是啊!娘娘您真是太漂亮了!」连替她打扮好的宫女们也都在一旁赞叹着。
她们在皇宫里也算待的久了,真没见到过像她们娘娘如此美丽如仙的人了!
「是吗?」女人总爱听赞美,妍笑荷开心的笑问。
好吧!被赞美心情也好很多,就算头上的金花冠再重也就将就着吧!
「小姐,太子说要前往大殿了,皇上就快到了。」睦蔷收回那爱慕的眼神说道。
「好好──知道了,走吧。」妍笑荷一站起身,身边的两位小宫女立刻上前扶住。
坐上软轿的妍笑荷在前往大殿的路上,所经之处都被人投射注目礼,还不时的听见碎语声。
「天啊,宫中有这样美的娘娘?是哪个宫的娘娘呀?」刚进宫没多久的小太监小宫女都没见过妍笑荷,是谁都不知道。
「你们可真傻呀!那位是妍荷娘娘,是东宫太子的妃子。」资深太监敲了敲几个小太监的脑袋,受不了没见过世面的。
妍笑荷只少少听到几句,但她根本没兴趣。她冷睇着一下周遭,便随後闭上眼小憩。
接触到她冷艳的眼神,所有人都噤声。资深太监宫女早知道妍荷宫的娘娘面对外人会给予冰冷的脸,却听她宫内的宫女太监们说她们娘娘非常好动活泼,所以之前才会常常有人请辞妍荷宫,因为太不受控。总之妍荷娘娘的性情至今仍众说纷纭。
「太子妃驾到!」当妍笑荷一下软轿,左成严便从大殿走出来迎接。
「太子吉祥。」妍笑荷依然知道在外人面前得守礼法。
「免礼,我一早还有事情要办,没有去接你一起过来。」左成严伸出手给妍笑荷扶着。
「没关系,这样我才不用赶着梳妆打扮。」妍笑荷露出笑容说。
「对了,晴羽呢?太子没把她一起带来?」妍笑荷看了看周围,没看见叫晴羽的人。
晴羽是左成严身边的宫女,是个漂亮聪明伶俐的姑娘,是左成严爱慕的姑娘。她也见过几面,但对方似乎很在意她的身分,一直不愿敞开心胸与她聊聊,害她想帮也帮不了左成严。
「别说了,今早才凶了她,她便哭着跑了。」左成严无奈的摆了摆手,这时想到今早她湿着眼跑出去的样子他都还感到心疼。
「你真是的,就说对待女人可别老只是摆着张脸。如果真喜欢她就别摆架子了,如果哪一天可真跑了看你後不後悔!」妍笑荷顶着他的手,威胁的说着。
两人勾着手一起走进大殿,任旁人看了都会觉得是对登对、恩爱的夫妻。
「别说了,这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对了,你今天很美,除了新婚那天看你穿的华丽後就再也没看过你这麽打扮了。」左成严低头审视着,他是真心的认为妍笑荷今天很吸引人。
「你才别说了,穿戴这一身可真累人,尤其那金花冠重死了!」妍笑荷夸张的叹了一口大气,甩了甩头上的琉珠,左成严见状笑了出来。
「皇后娘娘呢?今天会来吗?」妍笑荷突然想到每到节日左成严总是会去偏宫找自己的额娘。
但由於皇上还是不原谅皇后娘娘,以至於皇后娘娘到现在都还被关在冷宫里。她在皇宫时也时常会去看皇后娘娘,因为左成严为了要表现给皇帝看总是给自己很多压力,所以很难抽出时间去看自己的额娘。
而她知道这些事後,她向人问了皇后娘娘偏宫的位置,几乎三不五时的就去找皇后娘娘聊天。
也许是皇后娘娘在偏宫的日子都在吃斋念佛,似乎不像之前听得如此毒辣傲慢。皇后娘娘早已抛开任何一切荣华富贵,她说她只想继续待在偏宫过自己的余生。因为她已经在勾心斗角、为名利争宠的後宫中消耗太多精神了。
「不会,她说她今天要念经。但我早些有先去看过她了,也陪她吃了饭。」左成严也认同额娘现在的生活,他不想要额娘在为了他与皇阿玛争吵、与嫔妃们用尽心机与手段来争宠、争位了。
「是吗?那待会儿晚点我再去看看皇后娘娘好了!」
两人一踏进布置华丽的大殿,正中间有着象徵着皇帝的龙腾座椅和桌子,左右两边各有前後两排的桌椅,已有一些嫔妃们坐在里面了。
「太后娘娘吉祥,各位娘娘吉祥。」妍笑荷收起方才在外夸张的笑容,她从容不迫的向各位娘娘请安。
「免礼免礼,笑荷的眼睛能再看见真是太好了。」坐在正中间靠右位置的是雍容华贵,举止优雅温柔脸上总是持着一抹和蔼笑容的太后娘娘笑着说。
「谢太后娘娘关爱,这都是托皇后娘娘的福。」
「哎呀!我们太子真是会挑妻子呢!这笑荷打扮起来可真是冠压群芳呀!」一边的嫔妃娘娘们各各都笑着赞美着,虽说後宫尔虞我诈,城府各各比深。但面对毫无威胁地位的妍笑荷来说她们是真心赞美的,而且这妍笑荷时常去各娘娘的宫去串门子聊天,她们都很喜欢这小姑娘。
「谢谢各娘娘们的赞赏,但说到冠压群芳娘娘可是言重了。怎麽看笑荷都比不过诸位娘娘呀!方才笑荷一踏进大殿还以为进了仙地呢,娘娘们都像仙女一样美呢!」笑荷的一张嘴逗的在坐的嫔妃们笑得合不拢嘴。
而左成严只是用着佩服的眼神看向站在一旁的妍笑荷如何搞定这群连他看的都害怕的娘娘们。
「怎麽,朕都还没来你们都聊开啦!」突然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进来。
当身穿着一袭金黄色龙袍,有着王者霸气的老者走了进来後,在场人全都站了起来。
『皇上吉祥。』众人一口同声。
「起身吧!今天端午佳节,各位都到了。真是难得的场面啊!」皇上走向最中间的大位坐了下来。
左成严也带着笑荷到一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皇上一到,在场气氛也变得更加热络,在陆续上菜的空档中,中间也还有着表演。各各嫔妃有说有笑,连皇上都笑得开心。
正当大家酒酣耳热之时,妍笑荷注意到一旁有位宫女始终微低着头替她上菜、试菜,表情冷静,没有像其他宫女一样感受开心的气氛。
不过想着,也许她是想家了吧!端午佳节却不能回家团圆的确是会感到不开心。
想着,妍笑荷便不疑有他,继续吃着自己的东西,想着待会儿在赏点银子给自己宫里的下人们吧。
正当气氛热络大家都聊开之时,一名太监小步的跑到左成严身边低语了几句,左成严就站起了身,走到了正中间面对着皇上单膝下跪。
「太子你这是怎麽了?」皇上有些愣到,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疑问。
「父皇,儿臣带了一个人来想见父皇。以前儿臣不懂事,做了许多後悔莫及之事。但现在而臣想开了,想藉着端午佳节这好日子恳请父皇原谅也希望那人能原谅。」左成严低着头正经的说完一番话,讲完便起身对身後的贴身太监使了使眼色。
所有人都对左成严的举动感到疑惑,妍笑荷也是,今天左成严并没有特别跟她提过什麽事呀。怎麽突然感觉变得如此严肃?
当所有人包含皇上感到困惑之时,一名太监首先先走了进来身後的还跟着一个人。
当那身材高大颀长、长相俊美的男子一站定在所有人面前时,所有人都惊讶了,妍笑荷更是震惊的掉了手中的筷子。
「父皇吉祥,恕儿臣不孝,竟过了这麽久才向父皇请安……」男子一看见皇上那年老容颜显出惊讶和错愕时,他立刻下跪。
「亚、亚棠……?真的是你吗,亚棠?」皇帝激动得站起身,还一时不稳被一旁的老太监给搀扶着。
「是,父皇……」左亚棠目光快速闪过大殿的所有人,看到了除了让他感到愧疚的父皇之外,还有一个就是让他朝思暮想的妍笑荷。
看着穿着与平时不一样的她,他顿时有种觉得她很陌生的感觉。
妍笑荷也凝视着他,她的确先是震惊,但现在她更感到害怕……左亚棠来皇宫做什麽?为什麽左成严会叫他来?难不成左成严过了这麽久还是没放下仇恨,还是想杀了左亚棠吗?
种种令她感到恐惧的思绪不断的窜过她的脑中,她承受不住的晕眩了一下,好在一旁的宫女即时扶助了她。
「来……过来给朕看看……」皇帝招了招手,要左亚棠向前。
左亚棠先是犹豫着,最後还是踏出了步伐。其实他很紧张,毕竟已有六年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了。
他紧握着拳,走到了皇上面前。皇上仰头看着已比自己高出一颗头的左亚棠,他顿时老泪纵横。他错过了多少自己儿子的成长,身为皇帝,他无法时时刻刻看着自己的孩子。所以他特别重视与孩子们之间的亲情,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不能做到面面俱到。
虽然他将亚棠母亲的死怪罪於皇后,但终归来说,造成如今一切的是他自己。
看着总是在文武百官面前展现威严、气魄的男人流下了眼泪,所有人都感到震惊。
「父皇……」左亚棠看着自己从小崇拜的男人如今也已有着白发,脸上有着岁月、压力的痕迹。这样呼风唤雨的男人在他面前哭了,让他积了六年的阴霾、思念也跟着释放了出来。
左亚棠向前一步抱住了皇上,父子俩的重逢让一旁的人看了也跟着掉下了眼泪。
大家都知道左亚棠六年前离开时,皇上曾久病不起,因为那时的他也才刚失去亚棠的母亲不久。
左成严看着左亚棠与皇阿玛的重逢画面,他顿时感到心中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他看了看左亚棠,再看向坐在一旁呆愣的妍笑荷,而妍笑荷也刚好抬起头看向了他。
左成严也只是回以一抹温柔的微笑,等父皇这边告一段落後,他会好好补偿妍笑荷的。
「你们还在做什麽!还不赶快增设座位,二皇子回来了,快来见见二皇子吧!」太后拭了拭眼角的泪,开心的朝一旁的太监宫女们喊道。
所有人一听命令,全都快速跪了下来『贺喜皇上!欢迎二皇子回宫!二皇子吉祥!』
左亚棠回过身,他感到不太习惯。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如此对待,虽然在皇寨里他是寨主,但他从不会要求身边的人这样。
「快快,快替二皇子再设个位置!今天实在是太让人开心了!朕今天一定要喝个不醉不归啊!」皇上豪气的一擦眼泪,开心的拍手要人把好酒好菜全都端上桌。
而好巧不巧,就剩妍笑荷一旁多出了一个空位,左亚棠也只能僵硬的走向妍笑荷身旁的位置坐下。
一旁突然有着强大炽热的气息,让妍笑荷不住地轻颤了一下。她绷紧了神经,双手不断的互扭着,都冒出了一点冷汗。
她猜不透左亚棠怎麽会回来,是左成严带他回来的吗?如果是的话,是为什麽?左成严还在恨着亚棠吗?还是左亚棠自己回来的呢?如果真是这样,她就更猜不透左亚棠是为了什麽再踏进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