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等待下一顆流星 — chapter 16.

升上六年级的暑假,狂热的风扫进这座城市里,将整个城市弄得像个大火炉,炽热的温度与闷热的空气,只要出门在外,没几秒就汗流浃背。

这个暑假,翼凌的爸爸因为工作必须被调职到南部就职,使得翼凌家也不得不一起搬到南部去。

这个消息传到子绫耳里,彷佛晴天霹雳一样。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麽的一天,她一直以为她和翼凌两家是永远的邻居,不管是上了高中、大学或是出了社会,都还是可以见到对方的。

「转学手续爸妈已经向老师办理好了,大约八月底就得搬离开了。」翼凌蹲下身摸了摸白白的头,白白经过这几年後也变大只了,牠微喘着,透漏着兴奋。

「不能在这读完小学再走吗?只剩下一年欸……」子绫问,语气中夹带着满满的失落、空虚。

翼凌轻轻吐了一口气,「我之前也是这样向我爸妈提过,但没有办法,真的无法。」

子绫看着他,夕阳的金粉斜斜的撒在他的脸上,在他的左脸颊映出鼻子的阴影,却也同时映出他眼底隐藏的落寞。

炎热依旧蔓延在空气中,闷热的感觉并没有因为太阳即将要下山就消逝,翼凌所带来的消息彷佛是一句魔法,这句魔法施咒於时间精灵上,子绫突然间觉得这世界运转的好慢、好慢,甚至比平时还要缓慢好几倍。一滴汗水在她额头上凝结冒出,缓缓的,缓缓的因为重心而流到她的眼角旁、她的脸颊,最後滴落下来,这才短短几秒钟的事情,她却觉得有一分钟之久。

那些容易被遗忘的日常细节画面如泡泡般的浮现,与翼凌初次见面吐舌的幼稚行为、两人吵架冷战、因为他和张昱诚打架而弄出的伤口、保健室淡淡的药水味、他收到第一封情书的时候、两人每天上学肩并肩一齐走的那条小路,甚至是某个寒假一起去山上对流星许愿的时候……那些因为时间流逝而跟着淡化的记忆,此刻却鲜明了起来,清晰地让她舍不得睁开眼睛。

泡泡破裂,子绫回过神来。

「会回来吗?」她轻声问。

「不知道欸……我有问爸妈,他们也说不晓得。」

分秒流逝的时光,无法再回来,只能在那一大片记忆之海中浮浮沉沉,伸出手想抓起什麽,却什麽也无法握住,空荡荡的,什麽也没有。

「纪子绫。」

「嗯?」

「我……」他欲言又止,撇过头。

「你?我?」子绫纳闷地看着他,「什麽?」

翼凌叹了口气,「没事,当我没说吧……笨蛋。」

「啊?你干麽骂我笨蛋?你才是笨蛋!」

他凝视着她,「你才是笨蛋。」

「你啦!吼──」她不悦的嘟起嘴。

翼凌看着她的反应,撇撇嘴,「回家吧,感觉白白肚子饿了。」

「……嗯。」

於是,他们往回家的路走了去,长长的小路,延伸至夕阳中,整条路被染成了橘黄色,就像一条橘黄色的地毯铺在他们脚下一样,伫立在旁的路灯也开了,散发出晕黄微弱的灯光。

这是条几乎会每天走的小路,不论是上学、放学、去公园,或是去比较远的地方,两旁的住宅区此时都因为夕阳的照射而变得橘黄,两人彼此沉默着,宁静的只听得到白白的脚步声与微喘的声音。

落寞,此时也在小路上延伸过去,无法看清尽头在哪里。

搬家前一天晚上,子绫和翼凌两人去散步,在小路上缓步边走着边聊着天。

「我有时间会写信给你的。」翼凌说。

「真的?好啊!那我也回信给你,寄信应该不是难事吧?我记得只要贴个邮票,写个住址就可以了。」

「嗯啊!不会的话再问你爸妈看看。」

「唉呦,不需要问吧?」子绫甩了甩手,马尾也因她的动作甩出了一个弧度出来。

「你有心事的话,也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之後信会附上新家电话。」

「嗯,好啊!」

翼凌看着子凌,眸里像是隐藏着一些波动,几个月前那书房後的画面此时又映上了他的脑海中,起了一些涟漪,些微的打乱了他的思绪,他凝视着子绫,表现出这年纪不会有的语重心长,他说:「不论是什麽事,都可以打给我哦!」

「嗯,知道。」

「还有……这个送给你。」翼凌拿出一个玻璃瓶,里头除了沙还有一颗粉色星星,另外还有些许的小贝壳,子绫仔细一看,是钥匙圈。

「好漂亮哦……你自己做的吗?」

「嗯……对啊……我自己做的。」不知怎麽的,他低下头,眼神不敢望向子绫。

「谢谢你。」子绫裂嘴而笑。

隔天一早,翼凌一家人搬离,在送走翼凌一家人後,子绫从房间的窗户看着那栋空房,突然间,她觉得她的世界似乎也空了起来。

寂寞感、空虚感、孤独感,纷纷不约而同的扰进她的世界中,扯出一大个漩涡。

她双手握拳,凝视着眼前的空屋,视线渐渐的往上移到了湛蓝的天空,天空一望无际,却也蓝得郁闷,最终,她还是掉了不舍的泪水下来。

两周後学校开学,她一个人背着书包走出家门,看着眼前的空房子,心里又是一阵感慨,多年前,她都是一个人走到路口跟路队会合,多年後,她再次一个人。

「我们的班长许翼凌,由於家里爸爸工作的缘故,所以在暑假的时候就向学校办理了转学,他们在前几天就搬到南部去了,事发突然,许多人都来不及跟他道别,老师也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班上同学纷纷看向翼凌的空位,空空的,一个没有主人的座位。

「怎样?新学校还习惯吗?」子绫向着电话的另一头关心着。

来自遥远地方的声音传来,另一头的翼凌低声笑了笑,『还可以啊!只是大家都觉得很奇怪,为什麽我会在最後一年转来。』

「要是我,我也会觉得你很奇怪啊!哈哈哈哈……」

『说到奇怪,我才觉得你更奇怪!都认识我这麽久了,怎麽到现在还会把我的名字写错?纪子绫你真的很欠打欸!』他看着手上前几天拿到的信,真是觉得哭笑不得啊。

「啊?我有写错吗?」子绫纳闷,「你在骗我吧?」

『你一直把我的「凌」写成你的「绫」,我的「凌」不是糸部的好不好?』

「呃……」她好像真的写太顺写错了,「哈哈哈哈哈哈……」

『写错人家的名字还笑这麽大声?下次再写错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干麽这麽计较嘛?看得懂就好啦!」

『什麽看得懂就好了?』

「呃,呵呵呵呵呵……」

『你还敢笑!?』

「……」

『纪子绫,我送你的那玻璃瓶你放在哪里?』

「你说那个钥匙圈啊?我有点舍不得用,所以我放在书桌前摆着。」她解释,「是因为之前有钥匙圈突然不见的印象,所以我才不敢用啦……」

『哦……』

「怎麽了突然问这个?」

『没有啦……只是问一下……』

他们俩之间的千言万语,透过一条电话线与信纸南传过来北传过去,任何人都无法取代他们俩之间那真挚的友情。

然而,升上国中後,因为彼此的忙碌生活,渐渐的,已经没有再联络了,甚至,等到子绫想起他的时候,早已联络不上他了。

『对不起,您拨的号码是空号,请查明後再拨,谢谢。』

穿着国中制服的她静静的挂上电话,表情纳闷的看着电话,最後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离了开。

时光分秒的流逝,新的记忆逐渐冲淡了旧的记忆,就如同画纸上一开始涂抹上去的颜色,新的颜色不断的遮掩覆盖,一层又一层,画到最後,也就忘了原先那最底层的颜色是什麽了。

如果您喜欢,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