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起了骤然大雨。
斗大的雨滴打落不少罂粟嫣红的花瓣,片片落红散落在你曾经过的小径上,残艳似你心头上不止滴落的血。
你不太确定自己是怎麽到达西山尼姑庵的,当在尼姑庵的下属看到浑身湿透的你,他们的神情皆是讶然不解。
「大人!怎麽不打伞呢?」一个下属撑着伞朝你跑来,「这地方夏季晴雨不定,伞还是随身带着好,不然病了可不妙......」
你默着没有说话,脑海中千头万绪萦绕,心尖上无数利刃千刀万剐。
「大人?」下属察觉你的异样,「您没事吧?是身体不适吗?」
「没有,我没事。」你艰难地开口,「挖掘进度怎麽样了?还顺利吗?」
「进展得还行的,有找到一些骨头,但因为大雨来得太急,怕危险就没继续挖了,等雨停了之後,我们会再继续挖其他部分。」
「是吗?」你木然地答道,「挖出来的骨头在哪里?我想看看。」
「有些还在坑里,有些已经拿出来,用布盖着放在一旁了,埋屍的地方在那棵古松下,」下属指着稍远处的古松,说话的语气带着悲悯,「从骨骸来看,应该还只是个孩子,可怜的孩子,头盖骨都被打出裂痕了,部分骨头也碎......」
「行了,别说了。」你打断他的话,不忍再听,「你去休息吧!我自个儿去看就行。」
「那这把伞您拿着吧!」下属递出伞抦给你。
「不用了,」你婉拒他的好意,「我想淋淋雨,一个人静静。」
「啊?喔......那大人您小心点啊!我先去休息了。」
下属疑惑却有礼的告辞,留下你一人独自往古松走去。
脚下的土壤因雨而变得湿润松软,你缓缓地走至坑前,然後、然後你看见她了。白骨在黑土的映衬下益发显眼,小小的骨头静静地躺在坑洞里,你此生无缘相见的女儿安静无声地,在此地悄然沉睡,你再也没有机会听她亲口喊你一声「爹爹」。
被坑旁的蓝布遮掩,在平坦的地上隆起如球,你掀开蓝布,底下是冰凉的头骨,小巧的头颅不比你张开的手掌大,你想起那白骨若是生了皮肉、长了发,应该会像虞砚那般漂亮可人,你的女儿还没看见这世界的美,还没看见真正的虞美人花开,她应该要活泼地奔跑、开朗地大笑,她不该遭受这麽多痛苦,不该在这麽幼小的年纪便陷入永恒的沉眠,不再睁开双眼。
你亦想起虞砚那时口中所说的「我们」,以及那句「你来得太迟」。是呀!你的确是来迟了,迟了一道生死的时间鸿沟。
你抱起那只骷髅头,两个漆黑的窟窿忧伤地凝视着你,雨水自无穷苍穹滴落,落在骷髅上,似是泪水潸然滑落。你心头一窒,眼眶发热,你将白骨紧搂在怀中,点点水珠打在头骨上,早已无从辨清是雨,还是泪。
你在大雨中嘶哑失声,痛哭如婴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