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你擁抱了我的青春 — CH1 (2)

当年爸爸外遇,和妈妈每天在家中吵得不可开交。那阵子两人总是说不上三句话便吵起来,吵到各自火气足了、找不到称得上尖酸刻薄的话语质疑对方在这些年婚姻当中的付出了,难听字眼於是自然而然地冲出口。大抵爸爸妈妈就是要将彼此羞辱得一文不值,大不了离婚。

可是,妈妈忘了。

离了婚,爸爸若运气好,大可以和他们之间的第三者共度下半辈子。但妈妈就不一样了,自从与爸爸结婚之後,家中大小事皆由她一手扛起,一整天下来的家事量让她无暇与朋友出门,除了一星期一次的出门买菜之外,她几乎没有什麽户外活动,久而久之,变成了完完全全的「家庭主妇」。

和外面的接触愈来愈少,妈妈哪有什麽机会另寻依靠?

「我眼里啊,就你爸爸人最好、最值得托付终身。这样子没什麽不好呀,反正我这辈子就是跟定你爸爸了,一直待在家没关系,因为我等的人是他。」

那时候的妈妈,说这句话的时後,眼里是满满的笑意。

可是她不知道,命运终究是捉弄了她。

在我升上国二的那年春天,妈妈有次到爸爸的公司替他送早上忘记带出门的便当,进公司时,被公司内的几位员工调侃了几句,马脚就这麽露出来了──

「现在的社会啊,真的很少遇到像你这麽忠心的老婆罗。」

「但若要比较,还真有点难度啊……」

「裴太太,你趁早发现还好,瞧你这发现的时间卡在中间,要早不早,要晚不晚的,想挽回还得多花些功夫喔。」

我不会忘记,妈妈那天晚上是怎麽哭着睡着的。

她问我能不能和我一起睡?我连回答都来不及,眼泪就先从她的眼角滚落。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争吵。妈妈从原先默默地掉泪,到最後与爸爸相互咆哮争执,有时甚至会摔坏家中易碎物品。而地上的碎片,彷佛是他们的婚姻,不能重来,更无从拼凑。

虽然当时的我已经接近成熟的阶段,但看见这样的画面,不免有些害怕。

──他们接下来要离婚了吗?

──这个家要毁掉了吗?

──我要变成单亲家庭的小孩?

──还是我会被爸妈抛弃?

裴流苏……你以後会是什麽样子?

最後我崩溃大哭,奔出早已没了温度的房子,甩上门的同时,我再一次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地板上炸开。

「你在这里做什麽?」

我是在那时遇见李佟恩的。

在我最脆弱、感到最无助的时候。

我并不认识他,他却来和我搭话,也许是因为当时情绪关系,我压根儿没想过问他为什麽要前来关心一个陌生女孩——哭得很丑,很狼狈的女孩。後来我们成为好朋友,我也没想过要问起这件事。毕竟过去都过去了,重新提起似乎也没什麽意义,反而像是炫耀,又或者把别人的关心当作是搭讪女孩子的招数,误了重点。他是真的关心我。

李佟恩在我生命最低潮的时候出现,也陪伴我走过那段无味时光。

「你觉得,我要跟谁?」我淡淡地问。

说真的,我并不奢望他给我什麽笃定的答案,他不是我,也没经历过像我一样痛苦的事,怎麽能交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只是希望有人可以告诉我该怎麽做,或者该做些什麽──讲白些,此刻我最需要的就是有个人假装什麽都懂、什麽都明白都知道,然後陪我说说话,回答那些好像自己也历经过的答案。

人都是这样的,需要藉由他人的答案来壮胆。

「你想跟谁就跟谁吧。」李佟恩耸耸肩,似乎觉得这问题一点也不困难。

也是,对他来说,何其轻松?

对我而言,又是何其困难?

「两边都是我最亲也最爱的家人,怎麽可能说跟谁就跟谁?总会有一边是放不下的。」

「那麽你跟爸爸吧,至少以後的日子不会过得那麽苦。」他想了想後说。

「可是妈妈怎麽办?离婚後她就要一个人生活了吗?」我皱起眉心,眼眶一热,鼻尖也忍不住酸涩起来。

「说不定你妈妈她会回到乡下和你外公外婆一起住。」

「那我见她岂不就更难了?我怕我会想她。」很想很想。

李佟恩挑了挑眉型好看的眉毛,又改口道:「既然如此,跟妈妈一起生活吧。」

「嗯,还是跟妈妈吧。」

忽然我觉得,这似乎就是我想要听到的回答。

答案早就在心里面了,只需要有个谁再推我一把。

而李佟恩,就是那个愿意抓住我的人。

*

「早安,流苏。」

「嗯,早。」

徐澈的双脚顿时停在我桌旁。

「干嘛?」我抬起头对上徐澈的眼睛。

他面无表情,淡漠的挑了挑眉,走到我後面的位子坐下。

我听见他翻找抽屉里书本的声音,然後把其中一本抽出来,放在桌上。那本一定是我借给他的数学习作。接着他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铅笔袋,将原子笔笔盖拔开,在自己的习作上抄写下我的演算过程及答案。

「裴、流、苏。」邓雨莐的气音吐在我脸上,飘散出火腿蛋饼的味道。「你的蓝笔要晕开了啦。」她用力抽走我握在手中的蓝笔。

国文练习卷上一点突兀的蓝色墨水由中心向外扩散,像是朵不规则的水花。

「是在恍神什麽?」邓雨莐将蓝笔轻轻放回我的桌上,眼睛却没离开过我。

「我没有恍神。」我淡淡的说。

她「嗤」了一声,不以为然的点点头,意思大概是「随便你」。

「你今天为什麽突然跟徐澈说早安啊?」邓雨莐以极轻的音量问我。

我愣了下,随即道:「他跟我说早安,我回他,不是合情合理吗?」

「是啊,可是你以前都不会,还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邓雨莐嘟起粉嫩嘴唇。

「我有吗?」我漫不经心地问,重新提起笔。

余光扫到她正用力点头。

於是我将笔放下,身体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说:「那就是我没注意到。可以停止这个没有意义的话题了吗?」

「流苏,你好凶喔……」

我再也忍不住的翻了记白眼。

心烦气躁。

这是我唯一能够用来形容今早心情的词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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