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家将只要画上了脸谱,便代表着神只,严禁开口谈笑、吃荤喝酒。
虽然称为「八家将」,但完整的家将团应有十一个人,刑具爷、文武差役、四将军和四季神,每位神只的脸谱画相都不同,神明的脸谱亦象徵了神只的性格,画了什麽样的脸谱便扮成什麽样的神,面师笔下的一笔一画都马虎不得。
舒祠雅已在我的说服下鼓起勇气去拍摄已画好脸谱的家将们,而我则在帐篷中四处张望,目光流转,最後停在周观禾身上。
方才还嬉皮笑脸的他,此刻已安静地端坐在椅子上,任由面师在他脸上绘上图彩,我开启相机的摄影模式,朝他们走去。
「不好意思,可以让我录影吗?」
面师看起来比龙团长和善许多,他亲切地答应了我的请求,让我站在一旁全程拍摄他画脸的过程,周观禾抬眸看了我一眼,张口似是想说些什麽,但却碍於禁忌的缘故而闭上了嘴,我有了面师的许可,遂肆无忌惮地拍了起来,将镜头对准面师和周观禾。
画脸谱又称作「开脸」,意即用白色的颜料在家将脸上勾勒出神明的轮廓,然後再把各色颜料以填充的方式涂上家将脸上没有被白颜料覆盖的地方。
镜头中的脸谱逐渐成形,我认出那个脸谱是几天前我在便利商店外看见的甘将军,开红黑阴阳面,我看着周观禾逐渐从凡人俗身蜕作神将姿态,他的眼神也有所改变,变得沉稳而深邃,在这个瞬间,世上彷佛没有什麽名为「周观禾」的少年,只有降於凡尘的甘鹏飞。
「好了!大功告成!」面师满意地搁下笔,转过头问我,「小妹,你觉得怎麽样?」
「画得很好啊!」我大力盛赞,「看起来很帅。」
相机画面定格在周观禾脸上,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他脸上那抹疑似微笑的神情。他的眼睛透过相机镜头看着我,眼神中似是在对着我诉说千言万语,我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一阵怦然。
「啊!找到了!」
正当我和周观禾隔着相机无声对视的时候,一条臂膀忽然往我脖子勾来,把我吓了一跳,我往旁边看去,发现那条手臂的主人正是李坛。
「欸!兄弟,我借一下你同学哦!等下还你。」他如此对周观禾笑道。
话落,李坛不由分说地把我从周观禾眼前带开,拉着我的手臂走到帐篷外面。
「喂!这位先生,你到底要干嘛啊?」
我甩开他的手,心里有些不满,我和李坛才刚认识,就算他是个装熟魔人好了,这样对待刚认识的女孩子也不太对吧!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的,只是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李坛朝帐篷内瞥了一眼,「好不容易才等到小仙姑你一个人……」
「废话少说,你到底要我帮什麽忙?」
「就是……那个……」李坛的脸忽然红了起来,「其实我是想请你帮我追舒小姐啦……」
「嗄?」我傻住。
「虽然这样说可能很那个……但我对舒小姐一见锺情,那天在便利商店看到她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我的真命天女了!她完全就是我心目中的女神啊!女神!」李坛一脸憧憬,「可是我怕突然接近她会让女神吓到,所以才想请小仙姑你从中牵线。」
「可是,我……」我为难地看着他,「我恐怕不能帮你这个忙欸……」
我几天前就已经决定要帮你的好哥儿们追到他心仪的舒祠雅女神了,李坛先生,请恕本姑娘无法助你一臂之力啊!我偷偷在心中呐喊。
「为什麽?」李坛露出复杂的神情,「小仙姑,你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女神?」
「嗄?不是啦!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有苦难言,总不能当着他的面说「我已经决定要撮合周观禾和舒祠雅了,再帮你的话会造成你们兄弟阋墙,祠雅变红颜祸水,这种业障本仙姑担不起,所以你还是乖乖放弃」之类的话吧……可能是我纠结的态度使李坛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方才还自信满满的装熟魔人此时居然自卑到快哭了出来!
不是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吗?这种堪比演员十秒落泪的哭泣速度到底是从哪里训练出来的?我继续在心中呐喊。
「我就知道,像我这种人是配不上女神的……」斗大的泪珠从李坛的眼角滑下,「毕竟我长得不好看,脑袋也不聪明……」
「你、你不要这麽说啦!你已经长得很好看了!我、我说真的……」看见他哭,我着急地想安慰他,连话都说得结巴了,「我不帮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我有苦衷啦!」
其实李坛长得不坏,染成浅棕色的短发,一双会放电的桃花眼,一对好看的薄唇,再加上坚挺的鼻梁,这些因素加总成他几乎可媲美电视男演员的帅气容貌,凭良心来说,若单纯以外貌来评高下的话,李坛是胜过周观禾的。
我完全可以想像出李坛站在舒祠雅旁边的画面,根本就是偶像剧男女主角要拍宣传剧照的节奏,不会有任何一丁点的违和感。
但目前的症结点不是外貌,而是道义和命运问题啊!
基於我和周观禾的同学情谊,再加上我心中对他肩上那道伤疤的愧疚,我毫无疑问是要鼎力相助他和舒祠雅的恋情的,更何况,连神明都要周观禾好好把握舒祠雅了,要我这个小仙姑违反神明的旨意就有点说不太过去……
不过我这人有个缺点,就是见不得人伤心难过。我看着眼前哭泣的李坛,於心不忍,心一软,牙一咬,我勉强从喉头迸出一句:「好啦!我尽量……你要我怎麽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