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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唰唰,唰唰唰。
偌大的教室,不停重复同样的声音,那是画过来又画过去、充满不解、疑惑与迷思。
窗外明媚的阳光洒落,没有带来解谜的钥匙,只有徒增室内忧郁凝重的氛围。
从後门往内一望,看到的是黑压压的一片头颅,每个坐着的学生都是埋头苦写。偶尔瞥见几个抬头的学生,脸上尽是一片惨白,不禁让人怀疑昨夜是没睡好?还是恐怖片看多了?
「哼嗯,还有五分钟就下课,没写完的动作加快。」讲台旁放置着一张椅子,一名身着血红色裙装的教授翘着脚,悠闲地边修指甲边对底下苦恼的学生们说着。
这是开学的第二个星期一,继上礼拜代课的教授玛丽的「危」笑以及「危」言之後,今天出席的人高达九成,至於剩下的不是决定放弃这堂课,就是不把教授的话放在心上。
与其让自己留在这种摆明会被「死当」的课,还不如自己快刀斩乱麻,乾脆地舍弃掉这堂课,也胜过在那边苟延残喘地活着。
人生啊,很美好的,何苦为难自己呢?
下课的钟声响起,少数学生不肯松笔,彷佛用尽生命的力气,一画一画地刻上自己绞尽脑汁所想到的答案;比少数多一点的人则是一派悠闲自得,宛如才刚从阳光底下惬意地散步回来,而不是接受考卷痛苦的洗礼;至於剩下的其他同学,尽人事的就一切随缘,一脸严肃的人则是在认真思考是不是该放弃掉这堂课……
考卷一张张叠起,形成白色的山崖,让人望之却步。
清点完数量後,玛丽下了解放令,让这些受苦的学生得以自由。
获得特赦的学生,一个冲得比一个还快,就怕迟了一秒,台上的教授就会反悔,再不然,就是把他们拖下更深一层的魔鬼地狱……
红唇红衣,此刻的玛丽在他们的眼中就如同从地狱来的恶鬼,手拿皮鞭,鞭笞着他们往前……
但是,有一个人来不及……
「哼嗯,小夏碎。」鲜红的唇勾起大大的弧度,玛丽说:「想跑去哪?」
「离开。」夏碎冷漠地回答,视线来到接近後门的座位。
「离开能去哪?反正是自己一个人,不如陪陪我?」玛丽眯着眼,诱惑地说。
「总好过和你待在一起。」夏碎仍旧无动於衷,他在意的,只有坐在後排位子的人,他的主人。
自从上礼拜被自家主人下令离开,甚至不惜把「离开」当作第二个愿望,夏碎就觉得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闷。按照以往,他绝对是求之不得,他本来就不是很喜欢被召唤出来、实现人们的愿望。
那时,可以因为离开而动用到第二个愿望,何乐而不为?可惜,说出口的话完全相反,而且事後想想他竟然不後悔?!
他无法理解自己的心情,想询问知情的冰炎却也只换回冷眼一瞪,无奈之下他只好放弃这个选项。
原本以为隔天就可以恢复以往,但千冬岁仍是不理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就连其他人也一样,偶尔还会发现褚冥漾对自己投以责备的眼光……
他,好像什麽事情也没做吧……?
疑惑与不解成了自己的最佳夥伴,除了冰炎,是因为自己对对方口气不好而导致成现在的冷战,其他人的话,他实在是不记得自己做过什麽事情得罪他们……
其中,最令他困惑的,是千冬岁当时悲伤与流泪的神情……
那副模样,深深盘踞在他脑海里,也深深……
抓紧他的心。
一个礼拜过去,他还是没有明白自己复杂的情感。
他有种感觉,一旦了解自己的心情,一切将会变得不一样,但是如果再这麽继续拖下去,他会抱憾终身,而且他和千冬岁就不会再有相见之日了。
「和我一起也没什麽不好吧?」注意到夏碎的目光停留的地方,玛丽露出了然於心的表情。「哼嗯,小夏碎和主人吵架了?」
「不关你的事。」被发现自己的事,夏碎回过头瞪了玛丽一眼,便拿起背包准备离开。
「哦~看来你什麽都还不明白呢,小夏碎。」
脚步一滞,夏碎忍不住反问:「明白什麽?」
「呵,跟来我就告诉你。」扬起微笑,玛丽肯定夏碎绝对会跟在自己後头。
另一边。
千冬岁听从褚冥漾的意见,先不要急着下结论,即使要放弃这段感情,起码也先等候一个星期。毕竟人很容易受当时的情绪影响而做出可能让自己後悔一辈子的事情。
况且,既然都决定放弃「喜欢」的心情,那就更不能让人回去就完事。如果不能做到见到夏碎依旧无动於衷,那即使愿望许完了,最後受困的还是自己。
这是褚冥漾给予千冬岁的建议。
如今,一个礼拜过去了,千冬岁也不如之前激动,可以冷静客观的处理自己的心绪。他发觉,友人说得没错,如果就这样草率地处理自己的感情,受困的一定是自己的心。
只是,理性的自己可以如此评断,但感性的自己呢?只想逃避。
在後头等着褚冥漾厕所回来的千冬岁,见到夏碎和玛丽教授两人聊天的模样,心里泛起一丝丝苦涩,他很清楚,自己只是在嫉妒,以及,比不上对方的自卑感……
如果,假如说如果,他是女生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有隔阂了?是不是就更可以大胆去追爱?是不是就会有一丝丝的机会得到对方青睐?
但是,一切终究只是如果。
不可能实现的如果。
陷入自我思绪的他,注意到玛丽扬起的自信笑容走出教室,而夏碎……跟在後头……眼前的景象深深地打击他的心,一股冲动迫使他起身,但起立後他顿时清醒,跟过去又能如何?只是再一次受到伤害罢了。
「不跟过去吗?」不知道何时回来的褚冥漾望着千冬岁说。
「跟去又能怎麽样?」嘴角泛起苦涩的笑容,千冬岁一副想哭的模样凝视着友人。
「但至少能做个了结。」
「说……得也是……」
「那我们跟过去吧。」
「好。」或许是下定决心,千冬岁的回答比方才的犹豫,多了几分的肯定。
跟在千冬岁的後头离开教室,褚冥漾在千冬岁看不到的角度悄悄地对後头的冰炎比出一个胜利的姿势……
来到玛丽和夏碎所在的地方,这里是位处另外一栋大楼的三楼、教授办公室的门外。玛丽的办公室是这层楼最左边的位子,门的斜对面是楼梯,另一侧是空的房间,再过去则是厕所。算是相较偏僻无人的地方。
玛丽拿出钥匙打开房门,门打开後没有率先进去,反而是比了个请的动作,让夏碎先进入。在人进入後,玛丽勾起了魅惑的笑容,跟着进去。
房间内,没有开灯,只能透过从窗户外闯进来的丝丝阳光,才方得以看到室内的摆设而不至於跌倒。
「玛丽,灯在哪里?」本来以为灯在进门後的左右两侧的墙壁上,但出乎夏碎的意料,并没有找到开关。
「……」玛丽没有回话,只是像猫一样地接近夏碎,然後从後面扑了上去。「我们之间,需要灯吗?」从後头抱着夏碎的玛丽,用诱惑人的嗓音在夏碎耳畔呢喃着,语末,还舔了对方的耳朵。
「玛、玛丽!」挣扎着,虽然夏碎不喜欢别人这麽对他,但他的脸还是忍不住泛红。幸好在如此黑暗的地方看不到他的脸,他感谢在心底。
几番挣脱,终於摆脱玛丽的桎梏的夏碎,靠着不知道何时在他身後的门,用力瞪着前方。
啪!
电灯打开了,玛丽红色的身影出现在夏碎眼前。
「别摆出一副这麽吓人的表情嘛~小夏碎。」玛丽笑盈盈地面对眼前凶神恶煞的人。
一脸嫌恶,夏碎实在是很讨厌眼前这名女子。
自信、从容,又彷佛将一切看透,总是若有似无地显现出她睥睨於所有事物;孤傲、清冷,宛若所有的一切都入不了她的眼,无法走进她的心。
真的好想看对方栽跟斗。
夏碎不只一次这麽想。
对於眼前曾经是她的精灵的人,玛丽难得露出无奈的神情,「这麽不喜欢和我在一起?」明明对方已经明显表露出厌恶的神情,她却还是问了这个蠢问题。
「如果是要说这个,那我先告辞了。」
「既然不喜欢,那我们换个话题吧。」耸肩,为了不让夏碎离开,玛丽马上换下一个话题。「你变了很多呢,小夏碎。」
「什麽?」
「以前的你,即使再怎麽不喜欢、再怎麽不愿意,你依旧挂着假假的笑容,也不会这麽容易动怒。」顿了顿,玛丽直直地望进夏碎的眼里,然後继续说:「但现在的你不一样,从相逢的那刻到现在,你的耐心、视线、情绪,总是随着一个人在转。」
「……」
「哼嗯,看你的表情,有些头绪了是吧?」露出一抹艳丽的微笑,如同越美丽的花朵就越危险,玛丽的这抹笑靥背後也藏着刺。「还记得我对於学习是很擅长的吧?」
不解为什麽突然谈到这个,但夏碎依旧点头。
「刚好最近在学习诅咒一类的,正好可以拿来用在……哼哼哼。」背後藏着的危险,在笑意消失後的嘴角冒了出来。
「我不准你对千冬岁使用!」
「哦?我要拿谁当实验品是我的事吧?」
「你!」夏碎为之气结。
「呵呵,不然小夏碎和我在一起的话,我或许会考虑哦~」
「我会保护千冬岁的!」
「小夏碎,你是不是忘了,你们精灵在愿望许完的时候就必须离开?」
「那就不要许完!」
「哼嗯,太天真了,你以为这是你可以决定的?」
「我放弃精灵的身分就可以了。」
「唉呀呀,舍弃精灵的身分陪伴主人一生?这麽喜欢现在的主人?」
「……」停顿三秒,夏碎认真地说:「对,我喜……」
「停!」手往前伸,玛丽阻止夏碎继续往下说。「剩下的,你应该亲自对他本人讲。」
示意夏碎身後的门,夏碎回过头将门打开,果不其然,他们方才谈论的对象就在门外。似是没料到会被发现在偷听,千冬岁一脸错愕地瞪视着打开的门,然後倏地整张脸红了起来。
「呃,我……」视线左右飘忽,就是不敢直视前方。
「千冬岁……」夏碎凝视着眼前的人,心里头涌现出喜悦,但随後便紧张地挡在对方身前,一只手紧紧抓住对方。「不可以对千冬岁使用!」
「呵,这不过是个局罢了。」玛丽看向左边,冰炎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那里。「况且,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要对他使用哦~」以眼神示意她口中所说的「他」。
「那就好。」轻呼一口气,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然後,他看向突然出现的精灵同伴,「谢了,冰炎,我欠你一次。」
冰炎摆手,表示没什麽。
「上次,真的抱歉了。」夏碎露出这个礼拜久违的笑容,微微使力不让千冬岁挣脱他的手掌心。
「嗯。」冰炎点头後说:「去吧。」
短短两个意义不明的字,但夏碎却明白冰炎想表达的。
——去吧,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点头示意,夏碎很高兴和冰炎打破冷战关系,但却有下一件事情要解决,所以他露出既紧张却又豁然开朗的微笑。
他,终於明白自己的心。
望着夏碎拉着千冬岁离开的方向,玛丽开口问:「他呢?」声音是雀跃又隐隐透着颤抖。
然而,回覆她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咦?冰炎什麽时候也离开了?」
虽然一个人被留下,但玛丽却没有丝毫的不悦,相反地,她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
哼嗯~总有机会能见到他的。
「哼嗯,活着真好~」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玛丽转身走回室内。
至於冰炎,他和褚冥漾两人在办公室斜对面的楼梯间。
「辛苦你了,冰炎。」露出开心的笑容,「任务顺利达成!」
和褚冥漾愉快的表情呈反比,冰炎一张俊脸冷到不行。
似是注意到对方的不对劲,褚冥漾关心地问:「冰炎,你怎麽了?」
先是摸摸头,没有发烧;摸摸手,没有发冷。
一个奇怪的念头闯进他的大脑,难道……
「你被玛丽毛手毛脚?」
无奈地望着自家主人,对方为什麽就是什麽都不懂?
不开心地弹了对方的额头後,冰炎双手抵着墙壁,将褚冥漾圈禁在自己的手臂间。
「唔,冰、冰冰冰冰炎?」距离太近了,让褚冥漾忘记怎麽说话。
「怎麽?害羞了?」扬起邪魅的微笑,冰炎恶劣的在褚冥漾耳边呼气。
「你似乎老是忘记呢,褚。」
「我喜欢你。」
「我也是个男人,是会吃醋和嫉妒的。」
语毕,冰炎吻上褚冥漾,抵着墙壁的双手也改抓住对方不安分的手、置於头顶,另一只自由的手则探入衣服内,往上游移……
吻,越来越深入,越来越浓烈。
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贴近。
尽情吻着抚摸着对方的冰炎,似乎忘了这里是学校里的楼梯,随时可能会有人经过,只是忘情地吸允着对方、制造一波波引人遐想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