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出其東門 — 原來他真的來了

门外传来轻轻敲门声,民宿女主人亲切的声音说,

「韩小姐,我要进来罗〜」然後带着一个大碗进门。

看到她起身,女主人立刻甜笑

「太好了!你醒来了〜」

「我怎麽了吗?」她一开口,才发现声音乾哑、喉咙刺痛着。

「你在沙滩上太久,加上这几天没吃好睡好,太虚弱脱水昏倒了!刚才看到你从医院被送回来差点把我吓死,幸好现在没事了。

来,赶快喝点汤补充营养,你真的太虚弱了。」民宿女主人温柔地说,轻轻勺一口汤给她。

韩茱萸感激地浅浅一笑,张开口吞下了那口汤。

是薄荷鸡汤!

感觉好久没有喝到了,她又缓慢地再吞了第二口、第三口,

正当女主人要笑着称赞她时,看到她一滴眼泪滑落下来。一滴,又一滴。

她无声地落泪,本以为自己终於没有眼泪了,却又一串串的落下。

为什麽会是薄荷鸡汤呢?

明明是一道这麽冷门的菜式。

突然勾起脑海里的画面,赵维浩曾经笑着对她说的,

“茱萸气太虚了。我炖了薄荷鸡汤给你喝,听说清爽解热又能补身体唷!”

这碗薄荷鸡汤明明味道不同,

却让她想起那个他宠溺着自己的炎热午後。

自己好没用!

真的好没用!

好想他。

好想他。

好想他。

可是怎麽办?

一个脚步声走上来,停留在韩茱萸房间门口。

看到坐在床上的她,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冲上前密密实实的抱着她。

「韩茱萸!」

他叹口气,手收得紧紧的、好像一松手她就会消失般。

谢天谢地!她醒了。

恍惚地听着这个熟悉的叫唤声。

是他习惯叫她的方式。

抬头,泪眼汪汪的她视线好模糊。

她虚弱地伸出手,带着不敢置信的眼神颤抖地触摸着。

是他的轮廓。

是他的体温。

……真的是赵维浩!

他的声音怎麽听起来这麽让人心碎……

他的胸膛,心跳声好大。

他的脸转向自己,大眼底下满是憔悴。

韩茱萸缓缓抚摸他的脸颊,又深深吸一口气

是和记忆中相同的味道。

是他身上的味道。

她闭上眼、眼泪却停不下来。

原来,是真的。

他来了。

***

民宿女主人默默将空间还给他们,无声掩上门。

赵维浩抱着韩茱萸,整个人瘫软在床上。

「你快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热衰竭快休克了。」

韩茱萸听着他的心跳声依然卖命跳着,越来越大声。

「茱萸,你可以一辈子不原谅我,可是不要突然消失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沙哑,口吻几近乞求,求怀中的这个女人不要抛下他,姿态那麽卑微。

韩茱萸听到了,啜泣着。

他来找她了。他没有就这麽离开。

「你...还爱着我吗?可以只爱我就好吗?」她的问句带着鼻音,含糊的声音一抽一抽地虚弱问着。

她太害怕这些不过又是梦一场。

醒了,又是一个人的寂寞空虚。

赵维浩垂眼看着她、手指滑过她消瘦的脸颊,再次叹一口气。

「我是不是,让你一直都没有安全感?」他贴近她的发际,在她的耳边轻问。

「茱萸,真的只有你。只有爱你、没有其他的人。」他抚着她的脸许诺着,「我在这里不会离开,你身边就是我唯一想停下的地方。」他的手卷绕着她的发丝,抱着她躺在床上、陪伴她在自己怀中一声又一声的啜泣。

等到韩茱萸渐渐平复下来,赵维浩走进浴室准备一条温热毛巾,轻轻敷放在她的小脸上蒸着红肿的眼。

韩茱萸闭上眼深吸一口温热的蒸气,心里渐渐踏实下来。

「维浩,你怎麽找到我的?」她不禁疑惑。

「之前在书店的时候,你对着一张花莲海滩的照片看了好久,所以後来我又过去买下那本书。」他见她认真听着,继续说。

「於是我就赌一把、开车过来了。沿着车站和海滩周遭的民宿,一间一间进去找,幸好找到了你。」他想起那时看到她在沙滩上昏厥的画面,不敢想像要是再晚一点过去,还能不能那麽幸运。

韩茱萸的心脏扑通、扑通的,又开始剧烈跳动。

她深吸几口气,开口说:

「以前,曾有个人说要带我来这个海边玩。

我一直很喜欢这里,所以非常期待那一天。但最後,我自己一个人来回走在沙滩上等他,走了好远,走到脸都晒红了。

到了傍晚,回头才发觉只有我的脚印。一路走过来,始终没有他的踪影。」

韩茱萸说着一段遥远的故事。

「後来,我才知道他有其他人需要陪、不可能会过来的。」她补充着。

「我不是他。」赵维浩拿开渐凉的毛巾,跨在她的正上方认真看着她的眼。

「韩茱萸,你现在仔细看着,我跟他是不同的人。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他坚定说着。

但出乎他意外的是,韩茱萸的反应却是用双手遮住脸,遮不住底下紧蹙的眉和紧咬的嘴唇。

「……可是,堂妹是谁?」她努力地挤出问句,拉扯着心头上的一根刺。

「堂妹真的是我堂妹。」他又叹了一口气,「堂妹一家是和我父母他们一起移民在加拿大的亲戚,是个被宠溺上天的小公主...…我的前女友也是因为她分手的。」

赵维浩带着无可奈何的表情告诉她。

「堂妹的手法太过份、我曾气了一整年不与她联系。现在她来台湾玩、家里要我照顾她,我更不可能让你跟她碰面……我很怕,你也会这样离开我。」

他老实说出心里的顾虑。看着韩茱萸的神情,他紧张地补充,

「我真的愿意介绍你们认识。但至少在我家人先认识你、可以保护你的情况下再碰面。」

「…………….」

「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我父母,把你介绍给他们好吗?」他见状紧张地再提议。

韩茱萸抿唇,忍不住问道,「堂妹到底做了什麽?」

赵维浩原本不想谈,但到这步田地只好一一托盘说出。讲完这个荒诞的故事,看着茱萸的表情,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就是个笨蛋。

为什麽不早点告诉她就好?

韩茱萸听完整段过去,沉默思考着。

赵维浩真的想要保护她,只是她过去的阴影纠缠着自己,没办法就那麽毅然的相信他的用心。

她,竟然如此不信任他。

「那麽,为什麽不让我联系你?我两个礼拜都睡不好,担心再也见不到你。」他也问起她为何如此果断离开。

「我的手机在那天掉了、就没有再去办理………我、很害怕、不敢面对自己又被丢下了,宁愿不要再找到你就好…」

「笨蛋茱萸!」这个女人怎麽会有这种想法。

「我这一整年黏你黏得死紧、连傻蛋蔡芷明都会嘲笑,我这麽死缠烂打的演出怎麽可能会抛下你?」他完全就一副爱到卡惨死的姿态,常常连自己都觉得毫无尊严了还是继续追爱。

但看到韩茱萸委屈的神情,他气势立刻一软

「…对不起,是我不好,没让你够放心。」他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但有个人你一定要马上连络……」

***

房间里,两个身躯正在被窝里翻搅,一双长腿对着另一双腿踢来踢去好像正在嬉闹。

手机突然响起,长腿主人踢开被子咒骂两声,伸出手捞过手机。随意看一眼是哪个不识相的打来……

一看到来电显示就立刻跳起来接起!

『赵维浩你搞什麽!这麽晚才打过来是怎样!到底找到没?』

『…宣,是我。』她怯怯答一句。

话筒那头明显抽一口气,

『韩茱萸、感谢老天你这个傻瓜终於出现了!!!』

话筒那头传来激动的声音,好像还听到齐宣在拭泪。

唐宇似乎还抽了卫生纸给她擤鼻涕。

『你这个笨蛋有没有怎样?竟然连我都不连络是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呀!你自己说说看〜』

齐宣还是像往常一样,直肠子脾气。

『宣,对不起,我手机弄丢了。前几天也没有心思再办一只…』

『你都敢办留职停薪还敢不办手机,等你回来看我怎麽办你!想急死谁呀!』

『是,对不起。』韩茱萸听着笑出声音,果然是齐宣。好想念她唷!

『还敢笑!快叫赵维浩好好把你养好,免得我到时候修理起来不尽兴。』齐宣碎念着,声音倒是放柔下来。

『宣,谢谢你。我回去就找你。』她甜甜说着,真心感谢有这位好友。

两人又几句话家常以後才收线。

韩茱萸抬头一看,赵维浩已经泡一杯热可可给她。

「棉花糖口味的。」他将马克杯递给她。

「是你刚才去买的吗?」

「嗯哼,谁叫有人明明都大热天了还手脚那麽冰冷。一定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他佯装怒意盯着她,眼神倒是泄漏着担忧。

韩茱萸苦笑,她的确没把自己照顾好,失魂落魄的,连民宿主人夫妇都担心。

她拿着热可可,凑近唇边,但才闻到味道又马上放下杯子。’

「赵维浩,」

「嗯?」

「……我到底有哪里好,值得你这样付出?」

她知道自己的问题很傻,可还是想听听他的答案。

「这个吗……好难回答唷!」

韩茱萸觉得微微沮丧,想要跟他说没关系、不用说了的时候,赵维浩又开口了。

「应该是全部吧!」他露出亮白的牙齿、灿烂笑着。

「韩茱萸的全部,都值得我用力付出。」

他坚定地回答着。

而她又掉泪了。

原来真的可以有个人,会只因为你是你而深深爱着!

韩茱萸心中盘踞多年的乌云,这一刻随着泪水一点一点开始流尽。

一道阳光打入她的心底,开始感受到雨後天晴。

他温柔抱着她,在心底发誓绝不能再让她一个人伤心离开。

然後就这麽陪着她,直到她心底的泪水流尽。

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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