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孽鳳》 — 《初卷》拾陸、靜水流深(下)

湖乐对於我的承诺露出心虚的表情:「这不好吧?你身上血煞这麽重,靠近一定会被发现的。」这话让我十分抑郁,他接着说:「你……你前世到底手刃了多少人?」

呃这我怎麽会知道:「可能是个将军之类的吧。」实在不想谈论这个,我忙不迭转移了话题:「我要问的事情差不多了,你有什麽事需要我帮忙吗?」

他想了一下,暗金色的眼睛骨碌碌地直转,像在打什麽主意:「那你把玉佩带走,我三日後再来取。」

「……这有什麽特别意义吗?」我从他手里把东西接了过来。

「我,我是想要一些北辰氏的灵力……」

虽然这要求让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加上不明所以,但基於有恩报恩的原则,我答应了:「好。北辰氏的灵力有什麽特别的地方吗?」

「因为妖类的灵力没有用,仙门的我没办法驾驭,北辰氏的……或可一试。」

这家伙到底想干嘛?我犹豫了一下:「嗯。那你三日後来取吧。」湖乐的神色有点紧张,我应允下的那一刻,他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

我出了这样的事,让柊宁和柔然刚建立起来的关系有了变化,感觉很微妙。

「那一票人……是干什麽的?」巡城墙回来我就看见东宫营帐外跪了一排人,正好七个,穿得……在这大冷天里算蛮糟糕的,甚至有点衣不蔽体导致他们都在瑟瑟发抖……不对,这根本是奴隶的装束。

大概是听见我的声音,全部齐刷刷抬起头来,哇靠这一看我就震慑了,那一张张白白嫩嫩的俊秀脸孔表情无辜地一看见我就瞅着不放,七双眼黑黝黝的好像快滴出水来,楚楚可怜得不行。

天降七个美少年,年纪最大的不超过十五岁。我惊呆了。旁边的兰怡偷偷戳了一下我我才反应过来,她用平静的语气道:「这是大阏氏送给殿下的奴隶,权当赔罪,殿下想怎麽使就怎麽使。说是不喜欢,看着碍眼了……随意处置也行。」

我还没说话,那边就传来一个个轻微的抽气声,那七个美少年或手撑地、或抿紧唇、或咬下唇,样子非常委屈可怜,藕白纤细的手臂还在微微轻颤。

……奴隶会有这样的手?在逗我?不过柔然可以把少年养成这副模样也让我挺惊讶。或这是另外不知往哪买的?

但,既然是璐姬送的,就是拓拔氏送的。收嘛,不知道会搞出什麽乱子;不收嘛,下人家的面子;处置掉嘛,那我的名声就更难听了。

「……全部带下去。衣不蔽体成何体统!」我佯作不悦地发话,瞥向兰怡,她垂首表示知道我的意思,让人把这七个烫手山芋带走去更衣了。还算乖巧,一个个都站起来跟着走了。可别小看兰怡,她平常寡言沉默,训斥人比我还有威严……咳,应该的。

我深觉烦闷,晚上还有宴呢!肯定要问起的。柊宁现在不养太监了,都是宫女,这七个往哪放?给北辰皓知道我又吃鳖,大概得嘲笑我个没完。

一开始有个邪恶的想法:全部扔给我那「好色」的三姐。但这麽做有点不厚道,我送的人,北辰沐灵会给什麽好待遇吗?呃,还是算了还是算了,回去再想怎麽安排,暂且带着。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烦恼。

各种迹象都显示晚上的宴会非常难吃──因为汗王称病,无法主持,我和北辰沐阳、解云平是客,怎麽也不能叫我们上去。大王子椋长年卧病,二王子炆炽禁足中,三四殿下是公主,这责任,当仁不让落到商戎头上来……会很难吃的原因是,大阏氏的位置因此安排在商戎左下首第一个位置,正,对,着,我。

我决定在晚宴前先吃点东西。

※※

歌舞昇平,一派和乐融融,说的大概就是现在的情况。

我正襟危坐,旁边是宫墨歆──本来一样也要替他回掉的,结果他居然主动提了说要去,正正经经地梳发宫装跟我过来赴约了,从头到尾没有露出一点礼仪上的破绽,高冷疏离。可怕的家伙。顺带一提我俩穿的衣服布料同底色,暗金银纹,千梅浮绣,精致贵气。

不得不说,他今天还是很夺人眼球的,就凭那一头白发冠玉环扣,气质便是温文儒雅。不过他神色清冷,还真有几分遗世独立的高冷模样。虽然这表像切开恐怕下面有颗黑漆漆的心。

他以袖掩口,低垂眉目,做出不胜酒力的样子──简直是放屁他没喝半口酒──斜眼朝我这边看来,谁知道他偷笑呢!我抽了一下嘴角没做声。外边人看说不准是觉得我俩在眉目传情!

气氛说不上压抑,只是恐怕人人都在演戏。我瞥了璐姬一眼,她那张艳丽的脸孔笑脸盈盈,一直对着场子中央的歌舞,貌似没有注意到我这里来。

「你不情愿的样子太明显了,书羽。」我一震,确实觉得脸有点僵。宫墨歆一脸促狭地看着我,声音放得很小。

「殿下是累了?」解云平自斟了第N+1杯酒,脸色很平常地问我。

「那是你的错觉。」我当然不承认。一想到回营帐还有那七个美少年,我就胃痛。

我拿起茶杯就喝,斜眼瞄了商戎一眼,他对着前方不知是沉思还是发呆,手上的酒杯一直在打翻边缘。

突然有人指示,跳着舞的美女们骤然停了然後退下,笙歌还在,但全场已经寂静。我下意识觉得不好,果然璐姬就站了起来,那只戴了手镯戒指的纤白玉手优雅地放下,尔後拱手,向我娇声问:「璐姬送去的七个人,不知殿下可还喜欢?」

见鬼!果然!我抽了抽眉毛。

我迅速扫了周围一圈:宫墨歆垂着眼睛不说话,样子很淡定。解云平继续千杯不醉地喝他的酒。我那二哥正襟危坐,很专注地跟我碰了一下视线又扫开。商戎脸上的笑有点莫测。

慢腾腾地喝了口茶。我道:「多谢大阏氏美意。如此玲珑巧心,专送了七个伶俐的人来为我柊宁效力。」这一串古文让我牙根一阵发酸。

那边的哪个家的家主看什麽看!本王看起来是纵欲过度沉迷美色的蠢货吗!

我那边感觉璐姬的笑容一下子僵了,接着寒暄几句殿下喜欢就好那是璐姬的荣幸,挥手又让歌舞上来了。不得不说很不给商戎面子,毕竟他才是主位上的。不过那家伙好像不太介意,他嘴角上翘的弧度比我说话前多了几度。眼睛能看得出来的那种。

多了歌舞嘈杂的声音,场面又开始热闹起来,各自闲话谈天,这边也就不静了。因为璐姬对面坐着,我们就收敛了很多声音。

「殿下方才的话,意味深长啊。」解云平还在永无止尽地添酒,我忍不住插了句话:「你是不是喝太多了?」

他耸耸肩,总算停下酒樽。声音非常清醒:「天知道,那个大阏氏在心里把你咒了几千遍!」

「我可没瞎说。」我摇了摇头:「那七个,回柊宁,要嫁的我就帮个忙,要识字考科举也可以。难道真的摆在东宫当个侧侍?」侧侍就是侧妃那一类的。说到这里宫墨歆咳了一声,我莫名一抖,往他那儿看去,他笑得异常不怀好意,「殿下不多娶,人家当你……惧内呢。」这让我背脊发毛。

「……见鬼。那群人又不是吃饱没事干,老往我这里盯。」我勉强回了一句。

「那群人不盯。陛下盯,我也盯着啊。」

「……你俩干嘛呢?」

宫墨歆笑而不语,我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解云平又开始喝酒,还一边摇头喟叹「年轻真好啊」……实在意义不明。

思来想去怎麽我好像真的惧内呢……不对!这个内名实不符!

「我的处置不妥当吗?」我只好冲旁边这两个一腹黑一深沉的家伙如是问。

「还行。」解云平先说了:「往你四姨那儿扔也行。」他说的是解家行四的庶女解云静,好像在刑部任职。还很年轻,才二十岁出头,正室前几年殁了一直没续娶,旁边也没侧室,就空窗了。

「啊?四姨喜欢年轻的?」我诧异,就这麽问出口。

他横了我一眼,给我拱了拱手:「微臣失言。」

「……给我说人话。」

「开玩笑的……你别在意。」他露出有些惆怅的神色:「我那妹子是个伤心人。她大概想一辈子就这麽一个人了,没见过这麽死心眼的……那七个人我在你帐外看过,细皮嫩肉长相娘气的她不会喜欢。」长相娘气,这评论简直一针见血!

四姨的私事我不好过问。只好踌躇地开口:「那不就嫁不出去了?难道全养在东宫吃白饭?」

「殿下这是嫌弃墨歆了。」一直静默不语的宫墨歆冷不防来了这麽一句,我一噎连忙澄清:「你不算!」

「不至於。大不了你跟陛下说一声,全部扔进太学,不识字的开蒙,识字的跟着上课。」接着他轻笑了一声,语气有些森冷:「他们也该知道自己最糟是什麽下场。如此已是天大恩宠。」

「不然,你暂且养着之後赏人什麽的。」解云平的语气又回复到那种懒散状态:「东宫差这点钱?……份例不够回去我弄点钱给你……几万两什麽的多少贴补一下……」

这个不用了!我连忙摆手拒绝。还有一点我很郁闷,那璐姬怎麽会想到用美人计来贿赂我?难道我看起来就是这种人?

「因为你不过荳蔻,却成亲了。」宫墨歆淡淡地回答我:「而且这年纪,心思不定。说白点……书羽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

听见这话我忍不住捂脸。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各种不好意思。尼马我原本都二十多了,没事还穿越来装什麽年轻!情窦初开?我还是自绝经脉吧……

在下知道错了,再也不开支票了……反正我尽量更求不打脸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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