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早上,江文瑶的手机都没人接听,方洛远心慌慌地走出办公室,看着她空空如也的座位,她还没来上班。
「文瑶有没有电话进来?」方洛远问其他职员。
距离她座位最近的职员回答:「我没接到喔!」
「难道…」方洛远心里七上八下地想,该不会是昨晚在汤肖波家发生了什麽事吧…
这时候顾不得什麽避嫌了,江文瑶不接电话让他很不安,他直接打电话给汤肖波,委婉地询问昨晚是否安然无事。
「昨晚?她睡到十一点多快十二点才醒,喝了杯水,然後我就送她回家去了,怎麽了?有什麽事吗?」听到方洛远打听昨晚的状况,汤肖波的心立刻就提了起来。
「呵、呵,没有,没什麽,我就只是问问而已!」方洛远有点後悔打这通电话。
汤肖波有点着急:「难道…她今天没去公司吗?」
方洛远没想到汤肖波这麽敏感,赶忙应付道:「嗯,她可能睡过头了,我打去她家问看看好了,应该没事啦!」
薛玉梅接了方洛远的电话,但她对江文瑶并不关心,「她啊!很早就出门了吧!我运动完回来没遇到她,不是你公司今天有事啊?」
口气一转,她接着数落道:「不过你也真是的,搞什麽聚餐总要吃到三更半夜的,昨天晚上也不知道几点才回来,都是有家有老公的人了,真是不像话。」
他们家其实是相邻的两户公寓中间开了一扇门,江文瑶夫妻与公婆并不是住在同一户,所以薛玉梅不知道她的行踪并不奇怪,方洛远匆匆敷衍几句就挂了电话,他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想,既然江文瑶昨晚就回家了,那他直接打电话问戴瑞松她的行踪就应该不会有问题。
「瑞松,我是方洛远,早上你跟文瑶一起出门上班的吗?」方洛远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就问她的行踪。
「嗯,没…没,我们没有一起出门,怎麽了?」戴瑞松因为心虚,讲话也不俐落。
「文瑶到现在都没进公司,打她手机也没接,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方洛远直截了当地问。
「喔,」戴瑞松顿了一下才说:「我不知道。」
「嗯,」方洛远对他冷漠的态度感到讶异,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语气冷肃道:「你跟文瑶发生什麽事了?」
「没有…我们没事…」戴瑞松很快地否认。
戴瑞松反射性的否认、撇清反而让方洛远更加肯定他们有问题,他追问道:「你们吵架了?」口气是肯定的。
没听到戴瑞松立刻作答,一个糟糕的念头瞬间跑进他的脑海,他严肃却又焦急地问道:「你们动手了?是不是?」
戴瑞松本性并不坏,被方洛远步步紧逼便慌了手脚,心虚之下脱口而出:「我…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混帐,你到底对她做了什麽?你…怎麽她了?」方洛远火冒三丈,〝碰〞地一拳捶在桌面上,从座位上站起来。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她…」戴瑞松心慌之下只想为自己的行为开脱。
方洛远笃定一定是他做了错事,失控咆哮道:「你到底对文瑶做了什麽?」职员听见声音纷纷抬头往他的办公室张望。
※※※
方洛远赶到戴瑞松家,薛玉梅给他开了门,他二话不说直接往江文瑶他们的房间冲,打开门就看见床上、地上一片狼藉,走到床边还可以看见床单、枕头上的血渍。
原本不满方洛远在自家乱闯的薛玉梅被这景象吓得两腿发软,嘴里直嚷嚷:「唉呦,老天啊!这是怎麽了?这是怎麽了?」
方洛远对姨妈本就有些不满,现在更没心情跟她解释什麽,一心只想着要赶快找到江文瑶。
他慌乱地翻着手机里的联络人,可找来找去都没有合适的人,毕竟这件事并不光彩,不宜惊动太多人,最後只能打电话给汤肖波。
汤肖波听到状况震惊不已,急忙问道:「怎麽会这样?她会去哪里?」心里又气又急。
「我看先在这附近找看看,你先过来这边楼下跟我会合。」方洛远想先从戴家的大楼找起,或许她只是在附近。
汤肖波拿了件外套就往门外冲,他开了门就往电梯方向跑,忽然,他停下脚步,顺着眼尾余光看去,门边地上被一件连帽的驼色大衣包裹着…像是一个人,他几乎可以确定是她,他立刻快步走向她。
汤肖波蹲下身子,轻声问道:「文瑶!是你吗?」
大衣帽子慢慢抬了起来:「对不起…可以让我待一下吗?」声音暗哑。
汤肖波拉下她的帽子,拨开她散乱的头发,露出一张惨不忍睹的脸,双眼红肿,眼角、脸颊、嘴角瘀青,嘴唇上好几处破口…,他几乎认不出来她是谁。
她哀伤地说:「我没有地方可去…」声音软弱无力气若游丝。
她的模样让汤肖波痛彻心扉,痛到让他说不出话来,但他努力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语调沉稳道:「起来,我们进去。」
从现在起,就让自己来保护她、做她的依靠,为她遮风挡雨,不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他小心翼翼地把江文瑶从地上扶起来,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臂膀不肯放下手,只是她身体既虚弱无力又疼痛,宛如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
方洛远接到通知,十分钟之内就赶了过来,他焦急地问道:「她人呢?」
「她在房间里休息,」汤肖波神色凝重地回答:「她脸上有伤,身上应该也有。」
方洛远在看见床上那些血迹的时候就心里有数了,但听到她脸上有伤时,心头仍然一紧,「我去看看她。」
他放轻脚步走进汤肖波的卧室,看见江文瑶卷曲在床上的一角动也不动,他轻轻拨开她散在脸上的发丝,看了她脸上的伤之後,心情沉重地回到客厅。
「我真想不透怎麽会这样!戴瑞松这个混蛋,他怎麽能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方洛远万万没想到向来斯文有礼、外表文质彬彬的表弟会是个家暴的施暴者。
「我不会轻易放过这小子,混帐!不是人!败类!人渣!」方洛远只觉得气愤难当。
方洛远拿起手机,愤然道:「我要先告诉姨妈,这可恶的小子做了什麽好事!」
在电话里,方洛远说了江文瑶被戴瑞松殴打的事,但薛玉梅从头到尾没问一句江文瑶的情况,只是不断为儿子开脱、辩护。
她在知道出事了之後就立刻跟戴瑞松通电话,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事,因此她立刻将责任全都推到江文瑶身上,说她喝了酒跟男人当街搂搂抱抱行为不检点,而且出言挑衅,所以不能怪戴瑞松动怒,同时她又想要让江文瑶回家,害怕家丑外扬的护短心态让方洛远更为失望、愤怒。
方洛远对汤肖波与江文瑶还是有信心的,他俩不会胡来,不可能会当街搂搂抱抱,因此他义正词严道:「姨妈,你不要为表弟开脱,这事情表弟动手就是不对,他必须有个交待,叫他找我,为了保护文瑶的安全,我不会让表弟接近她,而且我要带她去验伤。」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方洛远皱着眉头,苦恼道:「文瑶她爸妈跟哥哥都在美国,她就一个人在台北,其他亲戚都不是那麽亲近,而且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肖波,可以麻烦你先照顾她一下吗?」
「当然,我还能为她做些什麽吗?」汤肖波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其实他恨不能痛打她丈夫一顿,为她讨回公道。
方洛远拍了拍他的肩道:「你能做的就是好好照顾她,其他的事交给我来处理,现在我们先带她去医院。」
方洛远看得出汤肖波心中的痛,他对江文瑶的关心溢於言表。
※※※
急诊室的医生找了妇产科医师共同诊断之後,拿着验伤诊断书向方洛远及汤肖波说明道:「她身上的身都是外伤,没有伤及内脏或是骨头,不过她有遭受到性侵的迹象,我们已经采了检体…」
方洛远听到医生的说明忍不住骂出口:「混蛋!该死的家伙!」
汤肖波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愤怒,只是眉头深锁、双手紧握、心痛如绞。
从医院回到汤肖波的家,方洛远接到了戴瑞松的电话。
方洛远劈头就把他狠狠骂了一顿之後,戴瑞松胆怯地问:「文瑶…她还好吗?」
「好!好什麽?好个屁!就算她的外伤会好,她的心呢?她有多伤心、多害怕,你知道吗?你到底是不是人?你…他妈的,混蛋!你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方洛远近乎咆哮地对戴瑞松吼着。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昨晚喝了酒…我是一时糊涂、失去了理智,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真的!我…我可以见她吗?我想跟她道歉…」戴瑞松听到母亲说方洛远要带江文瑶去验伤,这才真正知道怕了,心里懊悔不已,也不敢提什麽江文瑶不安份的事,只想要息事宁人。
「她现在不会想见你的,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还有,你帮她收拾几件衣服,我等一下过来拿。」方洛远觉得心烦意乱,不想跟他多说。
方洛远去戴家拿江文瑶的换洗衣物,戴瑞松及薛玉梅频频追问江文瑶的下落,但他坚持不透露她人在何处,并且又把戴瑞松训了一顿,薛玉梅还想护着儿子却因为理亏,被逼得只能住了嘴。
回到汤肖波家时方洛远接到公司打来的电话,他必须回公司一趟。
「肖波,她就拜托你了,我们现在能为她做的就是这些了,我先回公司,晚一点再过来。」方洛远疲惫地看着汤肖波。
汤肖波随即回答:「你去忙吧!我会照顾她的。」
江文瑶从去医院到回到汤肖波家始终不发一语,汤肖波走进卧室,她还是坐在床上紧紧环抱着自己,像只受伤的小猫,呆呆的看着前方,视线没有焦点。
汤肖波坐在她身边用手揽住了她的身躯,另一只手将她的头拢向自己的胸口,他希望这样能分担她的痛、她的愁、她的苦、她的委屈。
「放开我吧!我又脏又臭!」江文瑶虚弱无力的声音在安静无声的房间里显得孤寂而有些自暴自弃。
「我不在乎!」汤肖波低沉的声音像是大海中的浮木,让人安心、让人想要抓住他。
江文瑶悲凉地喃喃自语:「我以为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没想到,我却是下一个悲惨的女主角!」她闭上了双眼。
「我以为我很坚强,可是我害怕得发抖、没有力气反抗,像个傻子一样没用!」串串的泪珠从眼角滚落。
抚摸着江文瑶的头,汤肖波内心挣扎了一下,最後还是问出了口:「他为什麽…这样对你?」
「我不要他碰我,我不要他抱别的女人的手碰我,我不想再委曲求全,我骂了他,激怒了他…」江文瑶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没有出息、没有担当的男人不配拥有她,汤肖波气得冲口而出:「他不会再碰你,我不会让他再碰你。」他收紧了臂膀,把江文瑶拥在自己怀中,他想就这样守护着她直到天荒地老。
被他紧紧抱着虽然伤处有点痛,但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江文瑶终於哭着却安心地睡着了,汤肖波忍着手臂的酸麻坚持抱着她,直到她呼吸沉稳了下来才让熟睡的她躺在床上,他轻吻她的额头,抹去了她脸上的泪,为她盖好了被子才退出房间。
汤肖波打电话给方洛远,说了江文瑶被戴瑞松家暴的大致原因,方洛远一听是戴瑞松外遇在先便怒不可抑,只想痛揍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