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得有些晚。」
一进门,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谢沅梳沉稳的嗓音传来,夹杂着温平俊未能辨明的情感。他倚在门右边的梁柱上,那双眸子不变,仍旧清亮,仍旧看透人心。
迟的究竟是谁呢?三年未见第一句话就是个半责难的肯定句,温平俊有些不以为意,然而并未将心里话脱口而出。
倘若一直处在与对方句句较劲的立场,他们的问题永远不会有解决的一天。温平俊选择乔装出最冷静的姿态,清冷地应了一声。
「吃饭吧。」谢沅梳也没多说什麽,迳自移动到几步远的饭厅,顺着他的方向,温平俊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桌上摆满了菜肴。走近一看,卤肉、卤白菜、红烧肉……全是些诸如此类的家常菜,也是当年交往时,他们一起做过的年菜。
他们没有约定要一起吃饭,温平俊也没告知对方是否要前来赴约,但谢沅梳仍然做了准备。在谢沅梳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温平俊看着这一桌的饭菜,想起昔日的种种,眼眶不觉烫了起来。
「全是你自己煮的?」温平俊压下眼泪,言不及义地开口。
「不都是如此吗?」谢沅梳反问,夹了块卤肉放进嘴里。
是啊,一直都是自己煮,一直都是这几道菜,但就连交往时都不曾一起吃过的年夜饭,倒是在分手三年後吃到了。
──什麽都没变,但也什麽都变了。
温平俊感叹之余,学着谢沅梳,夹块肉嚼了起来。肉,有些凉了,但入味而可口,然而温平俊却嚐不出其中的滋味,有股愁闷压在胸口,一块肉嚼了半天,仍堵在嘴里咽不下去。
或许是看出了温平俊的食不下咽,谢沅梳放下手边的碗筷,起身走进厨房。过没多久,他拿着一瓶红酒及两个酒杯走了回来。
「喝点吧。」熟练地开瓶,他替温平俊与自己倒了酒,旋即又坐了下来。
「……这里是你的家?」轻啜了口酒,微苦而使人迷茫的味道在口中扩散,温平俊犹豫了半晌,鼓起勇气开了个话题。房子的格局宽敞,黑白两色的基调,高雅淡然,很符合谢沅梳的风格。
「这是我朋友的房子,过节他返乡探亲,我跟他借了一晚。」
谢沅梳这回夹了几片白菜放进了自己的碗里。
「……这样啊。」话题被乾净俐落地结束,温平俊有时真想一把将谢沅梳给掐了。说了两句就冷掉的氛围,又何尝不是谢沅梳不愿回抛话题的冷淡所造成的。
既然对方没有交谈的意愿,温平俊也不愿再多说什麽,耙了几口饭,随意地夹了几样菜,继续食不知味地吃着。相较之下,谢沅梳表现得毫不在乎,从容优雅地吃着,彷佛他们之间不曾发生过事情似的。
还吃呢!如果视线拥有力度,此刻的谢沅梳早被温平俊给瞪得千疮百孔了。
越吃越郁闷,温平俊所幸一口饭配两口酒,搞得好像酒才是主食,一桌可口的料理倒成了配菜。
谢沅梳也不在意,杯中的酒没了,他就替温平俊斟满;酒瓶空了,他就拿罐新的出来。年夜饭进行到最後,消失的菜几乎进了谢沅梳的口中,而大多数的酒也都装进了温平俊的胃里。
酒精使人麻痹,温平俊喝得半醉,渐渐不怎麽在意谢沅梳了。他连对方什麽时候吃饱了都不晓得,只隐约感觉对面有好一阵子没了动静,才抬起眼来确认。这不看还好,一看才发现谢沅梳直盯着他瞧,对上视线,温平俊顿时酒醒了一半。
「想听听我的故事?」
等待这一刻很久似的,眼神交会的同时,谢沅梳轻啜一口酒,悠悠地开口道。